經過這麽多年的磨合,羅青藍對唐懷芝的情緒很了解,也很會哄。
這會兒站在床邊,卻又是那樣的無措。
他說錯話了,惹他生氣了。
卻又不知道怎麽說是對的。
心裡亂哄哄的,有什麽東西在掙扎著,像是要掙脫牢籠跳出來。
站了一會,大將軍緩緩過去,坐到床沿上,捉住了他亂動的腳踝。
唐懷芝腳踝細細的,很怕癢。
這會兒被他抓著,連著腳心都麻了。
“幹啥?”他使勁兒蹬了幾下,沒掙開。
便故意往羅青藍懷裡蹬,在他胸口胡亂踢著,用了很大的力氣。
羅青藍沒閃開,任由他踢,“出氣了?”
“沒,”唐懷芝又撲騰了幾下,聲音悶悶的,“你淨欺負我。”
“沒欺負你。”
羅青藍歎了口氣,松開他的腳踝,往前挪了挪,掀開他蒙在腦袋上的被子。
頭髮剛洗過,這會兒又軟又滑,羅青藍用指尖兒輕輕給他順著。
“癢啊,”唐懷芝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在腰間摸索著,拿出個袋子扔到羅青藍懷裡,“還給你!”
羅青藍飛快地抓住扔過來的東西。
是小時候他給唐懷芝,唐懷芝又送給他的那個荷包。
裡面融化的糖被洗乾淨了,裝著幾顆硬硬的荔枝糖。
“什麽時候拿去的?”羅青藍捏著荷包,裡面幾顆糖在他指尖滑來滑去。
“戴了好久了,”唐懷芝皺著眉,“知道不是給樊三姑娘的那會兒便戴著了。”
想起那件烏龍,羅青藍心裡有些酸酸的。
“都舊了,”他道,“再做個好的給你,成嗎?”
“不要,我就要這個,”唐懷芝氣呼呼道,“這個也不要了!”
羅青藍有些不知道怎麽哄了。
他坐在床邊,手輕輕在他肩膀上順著。
唐懷芝喘氣兒的動靜很大,像是真氣著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你知道送荷包什麽意思嗎?”唐懷芝悶悶地問。
“姑娘給心上人,”羅青藍喉頭滾了滾,“送的。”
“對啊!”唐懷芝提高了聲音,“荷包啊!”
羅青藍垂著眼睛,“我又不是姑娘。”
“我也不是姑娘啊!”唐懷芝很大聲地吼他。
對啊,倆大老爺們兒在這兒別扭什麽呢?
小孩兒氣得肩膀都抖了。
羅青藍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放在旁邊,彎腰撈起他,把他的腦袋按在了自己胸口。
“你聽我說,”羅青藍的聲音有些發緊,“一開始的確為了報恩,為了軍令如山。”
“你剛生下來就挺可愛的,但是纏人啊,我好幾次都恨不得把你扔了。”
“那你怎不扔?”羅青藍說話時胸口震動得很厲害,唐懷芝有些癡迷地緊緊貼著。
“你別說話。”羅青藍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懷芝便安靜了。
“你一歲多那回,突然不見了,我很害怕。”
“怕唐將軍怪我,也怕你受傷,要是找不到你,我會一直找。”
“你這麽一丁點兒,剛能說話便會氣人了,有時候真想打你,”羅青藍笑笑,“但是我不敢。”
“後來也...舍不得。”
“我其實,以前真挺煩你的。”
“我就知道,”唐懷芝哼了一聲,“那現在呢?更煩了?”
“現在有時候也煩,”羅青藍揉揉他後腦杓,毛茸茸的很舒服,“你最會氣我了。”
“但是我,其實挺喜歡你...”羅青藍頓了頓,“...煩我的。”
唐懷芝悄悄在羅青藍胸口聞了一下,嘟囔著道:“別勉強。”
“不勉強,”羅青藍笑笑,“又沒用香粉,聞什麽?”
“有皂角味兒,”唐懷芝在他懷裡蹭蹭,“我就喜歡,你管不著。”
“所以,”羅青藍道,“後面就慢慢不是了。”
唐懷芝沒聽懂,“不是什麽?”
“報恩,”羅青藍道,“你便是不姓唐,我也會好好護著你。”
唐懷芝心裡一動,又有些不相信,問道:“就像莊蔚對莊滿那樣?”
“也...有點不一樣吧?”羅青藍的聲音很輕。
“嗯,”唐懷芝環住他的腰,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一樣。”
他們兩個一起糾纏著長大,有些東西早已融進血肉裡,分不明白了。
像親密無間的兄弟,像自小一起的青梅竹馬,更像相依為命的兩個孩子。
但是兩個人都明白,他們之間不止這些,
遠遠不止。
“荷包還給我。”唐懷芝伸出手。
“不是不要了?”羅青藍笑笑,把荷包放他手心裡。
“誰說不要了?”唐懷芝瞥了他一眼,“這是我的!”
“嗯,”羅青藍道,“你的,都是你的。”
寢衣有些寬松,唐懷芝手臂上的疤露出來了。
賀恂初給的藥膏很管用,疤痕變得淡了些,但還是很明顯。
“這個,”羅青藍抓住他的手腕,輕輕摩挲那條淺淺的疤,“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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