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嘴裡這味道,可不能跟青藍哥親嘴了,多髒啊。
唐懷芝把瓦片也仔細收好,又轉過頭,見羅青藍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還是忍不住湊過去,閉著嘴,跟羅青藍碰了碰鼻子。
外頭開始刮風,唐懷芝摸摸羅青藍的腦門兒,有些燙。
他再次慶幸自己跑回來了,不然青藍哥大概就要想那幾個青寧軍一樣,被風沙蓋住…
唐懷芝脫掉外面的盔甲,靠在山洞裡,把羅青藍摟到懷裡抱住,又把脫掉的盔甲蓋在他身上。
胸口貼著後背,兩個人都微微有些發抖。
“青藍哥,”他小聲道,“咱們要一直在一起。”
兩人相互依偎,睡了一晚上。
天剛亮,唐懷芝便起來,開始搗鼓脫掉的甲胄。
沙漠裡白天炎熱,穿著甲胄又熱又重,他把堅硬的護甲拚在一起,用繩子綁住,做成一塊板。
又用破布編了一段繩,拴在甲胄上。
唐懷芝給羅青藍喂了些吃的,又喂了幾口水,帶好東西,把羅青藍放在甲胄上躺著。
他拽住繩子,拉著羅青藍往前跑。
沙漠上沙子滑膩,這樣拽著跑又省力又快。
隻是時不時會有沙丘,把唐懷芝摔下去,抑或兩個人一起滾下去。
唐懷芝總能很快爬起來,把羅青藍在“木板”上綁好,繼續拽著往前跑。
跑一陣,唐懷芝便停下來,給羅青藍喂幾口水,然後自己再悄悄喝幾口尿。
等跑出去了,便再也不喝這玩意兒了!
…本來也不喝這玩意兒…
“等咱們出去了,要在百花樓好好擺幾桌,好吃好喝的全要上了!”
唐懷芝舔舔嘴唇,拽著羅青藍繼續往前跑。
大漠蒼茫一片,他用太陽辨認方向,一直往東跑。
一個晌午過去,唐懷芝不記得摔了多少次,他努力拉著羅青藍往前,一刻也不停歇。
好像停下便走不動了。
兩腿灌了鉛一般,喉嚨好像要裂開,腦袋也懵懵的,眼前開始變得模糊。
沙漠的正午太熱了。
恍惚間,卻突然聽見了馬蹄聲。
唐懷芝立刻清醒過來,緊緊攥住背上的弓箭。
是漠北人,還是羌人鐵騎?
兵器的碰撞聲越來越近,唐懷芝認出來那些人的鎧甲,正是羌人鐵騎。
他長歎一口氣,拈弓搭箭,對準了一個朝著他過來的鐵騎。
跟青藍哥亡在一處,也算值得。
就讓風沙把兩個人緊緊掩埋,到了地下,也可以抱著轉世。
好賊寇,讓你們瞧瞧大盛世子爺的弓箭!
唐懷芝射出一箭,正中那羌人的胸口,那人詫異地看過來,瞬間摔下了馬。
幾個羌人鐵騎朝著唐懷芝飛奔過來。
唐懷芝擋在羅青藍前面,抽出了靴子裡的匕首。
烈日當空,他微微眯著眼睛。
對方的兵器都朝著他刺過來,唐懷芝往後看看羅青藍,又轉回來,瞪著那些人。
羌人鐵騎兵器落下的一瞬,烈日裡突然衝出來個騎馬的將軍。
那將軍像是天神下凡,跟這些威風的鐵騎簡直不在一個等級。
也是一柄銀槍,發間飄著紅綢。
那將軍的戰馬疾馳而來。
所至之處,銀槍凜凜,羌人鐵騎來不及反應,便紛紛滾落下去。
瞬息間,面前站著的就隻剩那個將軍。
迎著陽光,唐懷芝盯著那個將軍。
那是個畫像上的人物。
白馬銀槍,萬千威嚴。
眼眸明亮,英姿挺拔。
有著和唐懷芝一樣高挺帶峰的鼻梁。
那人在馬上歪歪頭,對他笑笑。
帶著十足的璀璨,和一絲與那張臉並不相襯的局促。
唐懷芝眼睛、嘴巴都驚得圓圓的,被定在哪裡一樣,呆呆地望著面前的人。
然後突然嘴巴一扁,俊秀的眉頭緊簇起來,眼眶泛紅,萬分委屈地叫了一聲:“娘!”
第84章 奚牧
大概是太多年未見, 唐懷芝的記憶出現了些許偏差。
六歲起,唐懷芝便沒再見過娘親,小孩兒的記憶逐漸淡漠, 後面只剩下畫像上的那個人。
大盛民間對唐將軍很是崇拜, 印刷坊時不時便發行些唐將軍的話本, 上面有各種插畫, 書畫坊裡也常有唐將軍的畫像, 一概是威武的戎裝形象。
這些畫都加入了人們的想象, 無所不能的戍邊大將軍, 健壯有力,身材魁梧。
唐懷芝小時候總不讓府裡的人買娘親的畫,嫌那些畫畫得不對, 把娘親畫醜了。
娘親是很好看的, 唐懷芝總跟羅青藍說這話,不然怎麽能生出這麽好看的小孩兒來。
但唐懷芝的好看跟唐將軍的好看不大一樣, 阿沅叔說, 唐懷芝其實長得更像他爹爹,但越長越大, 神韻氣度卻有些唐將軍當年的樣子。
尤其是現在這一刻, 兩人一個在馬上笑著,一個驚訝地立著, 風沙拂過,發絲和衣袂一齊飄揚, 眼神卻是一樣的堅定。
唐懷芝書房裡掛著的那幅娘親畫像, 爹爹畫的, 最像娘親的一副,便是現在這個樣子。
女將軍坐在白馬上, 眼梢微揚,銀槍斜在腰間,槍/頭紅纓和發間緞帶是一樣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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