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畫旁邊是一行飄逸的字,寫著“大盛將軍唐英戰勝歸京畫像”。
唐懷芝還疑惑過,爹爹給娘親作畫,為啥不寫“吾妻”、“愛妻”這樣的話,卻要跟旁人一樣,寫什麽“大盛將軍”。
這會兒見著娘親,卻是被她那一身的氣派驚著了。
他想,要是自己寫,“大盛將軍”什麽的還不夠,那要寫“大盛第一將軍”、“大盛宇宙無敵大將軍”這樣的話才行。
就是…這個大盛將軍,可能不是個好娘親。
唐懷芝既自豪又委屈,十幾年了,終於見上了畫裡的人。
他僵在原地,眼淚奪眶而出。
啪嗒啪嗒,掉在沙地上,很快便滲了進去,消失無蹤。
唐將軍的表情突然有些繃不住了,她翻身下馬,一步步向唐懷芝走來。
在離他幾步的地方,唐將軍停下來,張開了胳膊。
“娘!”唐懷芝踉蹌著跑過去,猛地撲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唐將軍的腰。
唐將軍低著頭,用手抓抓唐懷芝的腦袋,哽咽道:“娘的寶兒哎,長這麽高了。”
兩個人抱在一起,一個放聲大哭,一個默默流淚,好大一會兒,才想起來旁邊奄奄一息的羅青藍。
羅青藍也淚流滿面,臉上乾掉的血汙又重新濕潤起來,跟著兩行眼淚往下淌。
唐將軍伸手給他抹抹臉,笑道:“怎弄的,給我青藍弄得這麽埋汰呢?”
羅青藍淚眼朦朧,盡力對唐將軍笑著。
再看唐懷芝,兩眼紅腫著,笑得露出一排牙,像個小傻子。
在娘親面前就是不一樣,哭得太急,這會兒突然打了個嗝,然後繼續傻笑。
唐將軍摘下自己的水壺,扭開後,托住羅青藍的下巴,小心地給他喂進去。
水甘甜無比,羅青藍突然就松懈下來,悄悄在唐將軍手心裡蹭了蹭下巴。
唐將軍笑笑,索性托住他的臉,使勁兒揉了揉。
“瞧這一身傷,”唐將軍心疼地檢查他胸口的傷口,抹抹眼睛,“來,帶你包扎去。”
兩人把羅青藍弄上馬,又用繩子在他腰上綁了幾道,省得人掉下來。
“青藍真重,”唐將軍牽過韁繩,“我騎馬帶他吧。”
“我…”唐懷芝接過韁繩,“我帶著他吧。”
“啊,”唐將軍笑笑,“年前…成親了,是你相公了吧?”
唐懷芝摳著韁繩上的銅扣,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媳婦兒,世子妃。”
“小滑頭。”唐將軍揉揉他的腦袋瓜,停下,又揉了揉。
初見面時哭得厲害,這會兒平靜下來,卻突然有些尷尬。
太久不見,縱使是親母子也難免生疏,且這種生疏更加讓人心裡難受。
正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時候,身後有一人騎馬趕來。
“阿央!”那人喚道。
是個男子,衣飾奇異。
唐懷芝疑惑地轉頭,這兒哪有什麽阿央?
怕不是已經到了人家漠北的地盤,那眼前這位大概便是漠北人了。
他打量人家,心裡暗想,漠北男子原來也都這麽好看。
正想跟人家過去問問路,那人卻突然看向唐將軍,粲然笑道:“阿央,怎麽跑這兒來了?”
唐懷芝睜大了眼睛。
阿央?
誰是阿央?
這個男的幹啥這麽叫娘親?
一副熱絡的樣子,好像關系很好似的。
唐將軍神色有些怪異,下意識把唐懷芝擋在身後,淡淡道:“閑得慌,出來透透氣。”
旁邊橫七豎八躺著那幾個已經咽氣的羌人鐵騎,槍頭上還有血跡,可不是出來透透氣這麽簡單。
況且,旁邊還有個這麽俊俏的少年。
還有個…一身傷但是滿臉威嚴的魁梧男子。
這…
那男子笑了笑,翻身下馬,整整衣褶,走過來。
他自然地撥弄了一下唐將軍長/槍上的紅纓,一開口,便是朗朗的金石聲,“是你朋友?”
他偏轉過身子,對著唐懷芝和羅青藍微微彎了彎腰,大概是漠北的禮節。
“在下奚牧,兩位是從中原來的?”
禮節周全,卻神情桀驁,大概身份不俗,像個意氣風發的貴公子。
唐懷芝對他抱拳,行大盛的禮,“叫我小唐就行了。”
不知道底細,不想說實話,胡亂糊弄一個算了。
奚牧又看向羅青藍。
唐懷芝胡亂道:“這是我哥。”
奚牧對他點點頭,沒有多問,轉身對唐將軍道:“該吃飯了,回去吧。”
大概以為他倆是唐將軍偶然救的大盛人,並不想有過多交集。
唐懷芝對他這種對娘親的自然熟絡有些不爽,上前抓住娘親的袖子,問道:“奚牧大哥跟這位將軍相熟?”
“將軍?”奚牧臉色微變,打量唐懷芝一番,視線放在他抓著唐將軍的手上。
奚牧搭著唐將軍的肩膀,笑道:“這是我家娘子,平素愛好武裝,不是什麽將軍。”
唐懷芝呆住了,猛地看向唐將軍。
唐將軍猛地打掉了奚牧搭在肩膀上的手,無奈地錘錘腦袋,對奚牧道:“不用掩飾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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