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關注的點很是清奇啊,楊隨訕訕地打著太極:“以後有機會,會讓他倆一塊玩兒的,主要小未最近忙著學習,沒空幫我陪尾巴。”
離未用心念悄悄說:“我玩我自己麽?”
“也不是不可以。”楊隨挑一挑眉。
而苗苗在旁邊打趣:“既然小未忙著學習,你還把人家拉來會場乾活,是不是親哥了?”
“表哥嘛,也不是很親。”楊隨拍拍小狐狸的腰,以示兄友弟恭。
“唔。”離未低了頭,不搭他話茬。
外邊督導在喊人幫忙搬凳子,楊隨便順勢攬著小狐狸的腰出門去。
而苗苗姑娘終於在此時感到一陣恍惚,啊,兄友弟恭嗎?
何女士如約而至,來得還很早,就跟阿倩苗苗她們聊天,見著楊隨忙前忙後,不忘點頭示意。
楊隨尋思著待會兒活動結束,要不問問蘇小同學的情況。
若說學習忙,那位同學是真的忙,自委托結束後,楊隨就沒怎麽和小同學碰上過面了。
好歹關心關心前案主。
不過安安老師楊隨還碰見過幾次,在小區廣場或者外邊的百貨超市。
安老師養了隻貓,那天楊隨抱著熟睡的離未去廣場上曬太陽,想著狐狸有傷在身,曬曬太陽補下鈣,傷口也會愈合得快些吧。
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就楊隨想起一出是一出。
然後正好碰上安老師出門遛貓。
打了招呼過後,倆人就一人坐長石凳的一邊,曬著太陽看邊上的紫荊花簌簌落。
楊隨想,他是能和安老師成為朋友的,畢竟都不是那種很熱情的性格,哪怕沒什麽能一塊聊的話題,安安靜靜坐一會兒,也是享受。
這是學生時代老師所講的“弱關系”,人的弱關系輻射范圍很廣,近到對門鄰居,遠到彼岸網友,大家有聯系,但並不親密,會因某個契機或者共同利益合作,但合作結束便又回到各自位置,繼續點頭之交。
孤僻慣了的楊隨並不討厭弱關系,而與弱關系相對的強關系,楊隨也並不排斥。
沒有就算了,有,那便珍惜。
雖然相比弱關系,強關系更麻煩點兒,一旦與人達成這樣的關系,就要承受相處之中的矛盾、誤解和衝突。
但這樣麻煩的關系,卻能將兩個孤僻的“人”連結為“人們”,哪怕會有矛盾、誤解和衝突,更多的是矛盾誤解衝突後的釋然、寬慰與依靠。
所以能擁有的話,還是珍惜為妙。
而不管是身為社工,還是曾經的山神,楊隨收到的委托和祈願,很大一部分是由強關系引發的矛盾造成的。
血濃親人,親密愛人,至交友人。
因為關系過於密切,對方過於重要,小摩擦日漸積累,終究引發了大的衝突。
衝突過後呢,也難免不舍,想要挽回。
可沒人因為這些事情,而選擇放棄強關系。
人,是群居動物。
或者,有靈識的生命都不願永遠地孑然獨處。
即便是楊隨,握住了這段緣分,便也不想再放手。
那曾經的山神,也是如此麽?
嘶,一閃而過的頭痛,有段時間沒感覺到了。
楊隨猜想,這是記憶的最關鍵一塊,即山神為何成為山神。
他目前擁有的,只是山神護佑一方百姓和他那一位愛人的經歷,雖說這足以讓前世的形象豐富而立體,但卻沒能夠說明,前世或者就是楊隨自己,做這些事情的初心。
不是做了這些事情,山神才成為山神;而是有了這個念頭,山神終究才是山神。
楊隨發現,不是他接受了前世,而是前世的所作所為,逐漸與他的人品性格重合在一起。
只要找到自己的本我,那是不是就可以約等於找到前世的初心?
這是楊隨在生日倒計時,尋找到恢復記憶的最大突破口。
他同離未說起,離未也隻愣一愣神,說:“可以一試。”
這次為了避免擊鼓傳花再傳到自己手裡,楊隨拉著離未,守在了會場門外。
綠瓦屋簷下,一條長板凳,沒一人坐一頭,也沒黏得跟狗皮膏藥似的。
保持著一臂的距離,楊隨雙手撐著板凳面兒,想晃晃腿,發現板凳不夠高,腿又過於長。
午後,風過林梢,和著會場裡的掌聲與歡呼,白亮的陽光流轉於樹蔭屋簷,最後染了染狐狸的衣角。
鮮活著,明亮著。
傻狐狸抓著那光圈玩兒,卻不知因他身動,光圈也動,而且光無實體,怎麽抓都是抓不住的。
窸窸窣窣好一陣子,狐狸被光圈戲耍得團團轉,楊隨剛要開口解救著可憐的狐狸,離未卻騰地一下站起身。
他跳下台階,出了屋簷的隱蔽,再往樹蔭的盡頭跑兩步,整個人沒入白亮的陽光裡。
而後悠悠哉哉地扭過頭,盈了滿身燦爛的光華,衝楊隨開懷一笑,說:
“看,阿隨,我抓住光了!”
呼呼啦啦,是風聲,也是會場傳出的掌聲。
楊隨深吸一口氣,霎時眼眶一澀,慢慢滑落一滴眼淚。
他知道山神為何選擇傾其所有地守護。
因為小狐狸可愛又好看,因為人間盛大而燦爛。
而楊隨,愛著這樣盛大燦爛的人間,也愛著這樣又傻又可愛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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