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梨說:“如果我們讓他們明白了這其中的原理,他們為了進入漫畫世界,去威脅七花老師在《彼方之舟》裡畫一個他們的人,再穿進去搞破壞,這要怎麽辦?”
這一點鬱柏卻早有了準備,道:“《彼方之舟》的版權已經做了妥善處置,這點可以放心,七花只是現在的主筆,她也無權對漫畫故事的推進自行更改和調整。”
茶梨道:“漫畫總有終結的一天,到時候世界會怎麽樣呢?”
鬱柏解釋道:“那也只是關上了漫畫對外展示的窗口,漫畫世界的存在和運轉不會受到影響。這在我第一次穿漫時就看他們演示過,他們沒搞明白漫畫內部是怎麽回事,但已經通過運算,搞明白了漫畫世界的運行機制,一旦世界被構建成功,那就是客觀存在,連載終結甚至腰斬,都不能摧毀客觀存在的世界了。”
“……”茶梨霎時想起了在諾亞城裡的見聞,說,“啊,這一點倒是和奈落有點像。我聽研究所的人說,諾亞城裡的《迷失奈落》如果停止了更新,奈落世界倒是也能繼續運轉,只是那群打電競的主角可能會很迷茫,也許會從此失去目標,因為主角是按照故事線走劇情的,漫畫一停更,他們就會失去主角身份,今後要怎麽生活,就得靠自己了。”
鬱柏倒是第一次聽說主角會受到這種影響,想了想,說:“這也很好,本來生活要怎麽過,就是應該自己來決定。”
“你留在車裡等我。”不久後,鬱柏把車停在茶館樓下的車位上。
他解開安全帶,茶梨跳到了椅背上坐著,他留給茶梨一部備用手機,說:“我們保持通話。”
這樣可以讓茶梨也聽到茶館裡和穿漫機構的全部談話內容。
考慮到手機長時間通話會發熱的問題,有可能會燙傷茶梨,於是鬱柏又插入了一副耳機,把耳機給茶梨試了試,茶梨剛剛好能抱住一隻耳機,放在耳邊的模樣,看起來像拿著古早座機的聽筒。
鬱柏用指尖摸了摸茶梨的臉,說:“那我上去了。”
“拜拜。”茶梨揮了揮手,說,“加油啊!”
這是一間湖景茶館,環境很不錯,劉組長已經在喝著茶等鬱柏。
留在車裡的茶梨,抱著一隻耳機,聽劉組長對鬱柏介紹說“這是今年的新龍井”。
茶梨聽兩人在那邊假客氣,便從旁邊摞在一起的紙片中,翻出了一張畫了“橘皮烏龍”的瓶裝茶飲料,擰開喝了一大口。
耳機裡的兩個人說完了客氣話,也沒有多費口舌,開門見山起來。
鬱柏重申了自己的訴求,是要再次穿漫,而劉組長沒有正面表態,茶梨聽那邊的聲音,劉組長好像是拿出了什麽東西。
鬱柏也沒有說話。
劉組長的語氣聽起來非常像茶梨高中的校領導,只聽他道:“鬱柏,我們對你的背景做了一點了解。”
鬱柏好像笑了聲,說:“過去了近一天時間,我還以為你們認真考慮了,原來是去調查我了?”
劉組長對這嘲諷充耳不聞,說:“你學歷很好,家庭條件也很不錯,在你的成長道路上,你的父母盡可能地滿足了你的需求,你成為一個品學兼優,愛好廣泛的 ‘別人家的孩子’,在二十五歲的年紀,你就有了遠超同齡人的成就,想必你也不能否認,這和你的家境、你的父母都脫不開關系。”
茶梨沒有聽到鬱柏的聲音。
劉組長停頓了下,接著道:“但是最終,你的父母選擇和你斷絕關系,我們了解到,他們以你的名義抱養了一個剛滿一歲的小男孩。你的父母已經五十歲了,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把這孩子養大成人嗎?這孩子是否又能夠真的陪伴他們度過余生呢?這些事,你想過沒有?”
茶梨心想,為什麽這麽說?又不是鬱柏讓他父母去抱養的小孩?如果讓鬱柏來決定,鬱柏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他又聯想到自己,如果將來他的爸爸或媽媽和他們的新小孩之間關系不和睦,爸爸或媽媽又來找自己和好,自己會如何選擇?
不,他是不會和好的。有些東西破碎了,就沒辦法再粘好了。
茶館裡,劉組長說:“你想要穿漫,是為了逃避身為人子的責任,和社會不接納同性戀的現實。別怪我說話直接,你已經進入社會好幾年,你不是小孩,有些東西你必須要面對,逃避根本不是可取的辦法。”
鬱柏沉默著。茶梨聽不到他的聲音,但卻很清晰地能感到,他此時一定很難過。
“詹星是個剛成年的重度抑鬱症患者,”劉組長提起了漫畫家,道,“我們都知道抑鬱症不是什麽情緒問題,是器質性病變,他也嘗試過治療,效果很差,他已經沒有了可以照顧他的親人,因此他確實沒辦法正常生存,他給自己搞了個烏托邦躲進去,我們可以理解一個病人的選擇,但我們覺得你和他的情況完全不同。”
劉組長的語氣中有幾分憐憫和輕蔑,道:“承認吧,你只是一時的軟弱佔據了上風,才想選擇這種途徑來逃避現實,我們還是希望你再好好想一想。”
這場會面以極快的速度結束了。
甚至通話的手機都沒有變得很燙,鬱柏就已經回來了。
他拉開駕駛位的門,坐進來。
茶梨從後排跳到前排來,來到鬱柏的腿上,擔心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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