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盛長寧鮮少有疾言厲色的時候:“那為何要藏著?”
謝玉不動聲色的斂眸,又平靜的重複了一遍:“真的沒什麽,喝茶吧。”
“哢噠——”
茶盞被扣下,耳邊的聲音又急了幾分:“朕看看。”
自登基以來,盛長寧為了討好他,一直沒用“朕”做過自稱,如今喊出來,倒有些威脅意味。
謝玉這才松口:“前些日子顧海平與我外出閑逛,尋了些長的不錯的面首回來,養在府裡……”
盛長寧呼吸輕顫,凍僵的血液仿佛變得粘稠,再無翻騰的活力。
“臣閑來無事,將他們鎖在宅子裡,弄些玉勢緬鈴逗樂罷了。恐汙了陛下尊目,還是不看為妙。”
“謝玉!!”盛長寧不知受了什麽刺激,竟是耳根泛紅,驟然拍桌而起。
世間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直呼姓名,是為大不敬。
所以以前,盛長寧叫的不是“玉兒”就是“懷瑾”,遲景瑞也只有被逼急了,才會吼出兩句“謝玉”。
如今帝王這麽吼,就有些要殺人了意思。
謝玉對上盛長寧,目光緩緩變得堅毅——終於演不下去了嗎?
卻不想,僵持半晌,帝王隻問出一句:“那道密旨,你看了嗎?”
原來,是覺得自己那模棱兩可的表白成了笑話,惱羞成怒了。
謝玉努力忍住嗤笑的衝動,搖搖頭:“陛下密令,臣想等無人之時再看。”
“那你別看了,焚了吧,朕告訴你,上面寫了什麽。”
謝玉乖順低頭:“是。”
盛長寧背起手:“前些日子黃河水泛濫,淹了差不多三個州,尤其是明年春闈趕科考的學子們,已經提前聚集在了皇城外,乞討為生,頗不雅觀。”
“過年宮宴的時候,南梁皇帝霍贏會親自帶使團來,瞧著亂象終歸不好,你能不能……”
或許也覺得有些為難人,但盛長寧在朝中實權不多,猶豫片刻,還是道:“能不能,趕在年關之前,將春闈提前辦了?”
提前辦春闈,需要安置流民,協調朝中各方勢力,弄不好又會得罪一大波人,怎麽被刺殺的都不知道。
小皇帝把他當成一柄刀,他自然……
謝玉低下頭:“微臣領命。”
想了想,似乎覺得有愧,盛長寧又道:“罷了,你帶著遲景瑞,讓錦衣衛跟著一起忙活吧,有事兒先推給他。”
“是。”
男子垂著頭,白發落在肩前,擋住了半邊視線,那樣的單薄,無助。
盛長寧心底微動,不由得想起剛登基的時候,謝玉為了擁護他,在朝堂上力排眾議,說的嘴唇都出了血……
薄唇輕張,盛長寧似乎想說一句什麽,但還是轉過了身。
話到嘴邊,也是盈滿了殺意:“顧海平每日不思正業,淨帶你去宿青樓歌館,合該……”
“陛下!”
謝玉抬頭,終於攔住了他:“在盛林書院的時候,您親口說,您同我和顧海平,親如兄弟。”
盛長寧沒有回頭,終是一甩袖子,壓著脾氣走遠。
這麽一鬧,把謝玉那半分旖旎的心思都鬧沒了,不過沒關系,良心未泯,情緒不穩,是盛長寧最致命的弱點。
每次利用完他,小皇帝心底的愧疚就多一層,這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效應,供他肅清異己。
今夜……宮裡怕是又會出件大事了。
謝玉斂下眸中野心,隨意坐回榻上。
叮當聲起,霍寒自己坐了起來,摸索著讓他靠在懷裡,輕輕捏起了肩。
他的按摩手法很好,似乎是特意學過,謝玉舒服的眯起了眼。
但不一會兒,似乎又嫌鏈子響的心煩,乾脆坐起身:“吵死了,你放開……”
哢噠——
幾道清晰的碎裂聲同時響起。
謝玉睜眼,看見霍寒竟是隨意拽開了他府邸專門用來囚人的鏈子,內力強橫,鐵屑震了滿床。
他的瞳孔不自覺放大,正念著,身體又被對方抱著往床腳抬了抬,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讓他靠,擼貓似的輕哄:“這樣就沒聲了。”
謝玉仰起頭,原本想凝視一下他的眉眼,但入目……卻是一副易容假皮。
雖說看起來也不錯,但終歸不稱心意。
他還是站了起來,幾分不悅:“誰允許你弄斷本督的鏈子?”
“嗯……”霍寒頓了頓,一時想不明白自己錯在何處,便乾脆低頭,將把破碎的鏈子撿到一起拚了拚。
現在,只要不動,那鐵鏈就算是完好。
見人還不樂意,霍寒甚至乖巧的眨了兩下眼。
卻不想,謝玉竟是別過眼眸,從衣櫃翻了件白衣出來,“嘩啦”一下丟給他,道:“換上,我夜裡再回來。”
霍寒低頭,仔細瞧了眼那衣服,是自己上次來時,玉兒發病,非要蓋的那件白袍。
真要給自己當替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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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去找了一趟顧海平,原本是想提醒他小心皇上,可這家夥滿心歡喜拉著他喝酒,跟他講了那望月樓的花魁技術有多好,花樣有多多。
還說什麽人活一世,哪有一輩子都在上面。
謝玉忽略了這些話,只是顧海平隨口說出了許多少年往事,難免傷懷。
酒樓裡,他的身側,顧海平醉醺醺的起身,甚至多搬了兩個凳子擺成兩排:“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你看!那時候,我們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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