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
接下來幾晚,趙琨每晚都會去長英殿,在外人眼中自然就是被翻紅浪,夜夜笙歌,不僅趙琨日日起遲,連著白日裡批閱奏折,趙琨也要韓桃在一旁待著。
趙琨處理政務,韓桃就在旁邊煮茶,滾燙熱水淋了茶具,氤氳之息徐徐升騰,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著竹夾在沸水中轉動,一舉一動賞心悅目。待到韓桃冷不防地抬起眼來,就看見趙琨正在看他,水燒得茶沫飛濺,他又連忙低下頭去揚湯止沸。
不知為什麽,這幾日過得越是安逸,韓桃心中就越是不安。
“來。”趙琨抬手喊他。
他起身輕咳一聲,走了過去。
這些時日趙琨夜夜與他同榻,他全然順服,一是因為在病中,二也是想借此多彌補趙琨,而趙琨不與他提從前的事,對他好像也一如往昔。
“七日之後,南燕皇室押解入京,關入宗人府,”趙琨提筆寫字,一邊捏玩著他的手指,“寡人派你去統籌安排,如何?”
韓桃身子一僵。
“怎麽了,不願意?”
韓桃垂眼。“不想去。”
“你從前與你的幾位皇兄,關系不是很緊密嗎?”趙琨握住他的手心,眼中裹挾著強烈的佔有欲,“但如今寡人要叫你看清,你只能選擇寡人。”
第12章 他真會允我嗎
韓桃終是推辭不得,應了這樁趙琨給的差事。不過他雖不願再見那些齷齪人,心中卻是惦念著他同母異父的妹妹。
他的八皇妹,南燕的永思公主韓樂容。
當年韓桃的母妃在世的時候,從未在意過韓桃,除遠來為質的趙琨外,南燕皇宮中真正關心過他的,也只有韓樂容一人。
和被稱作野種人人喊打的韓桃不一樣,韓樂容自出生起就獨得南燕老皇帝和鄭淑妃的寵愛,然而在她知道了她這位同母異父的哥哥困頓之後,卻還會提著粉色的襦裙,甩開跟隨的仆婢偷偷來北五所看他。
“你是孤的哥哥對不對?”那時的小公主眨著眼,非常認真地仰著頭盯他,“孤聽人說你吃穿不好,也沒有人照顧你。”
年少的韓桃坐靠在門檻邊,想要揉一揉這位妹妹的發絲,卻還唯恐弄髒了那垂髫上的發帶,他藏在眼底的對這個親生妹妹的豔羨,最後只能在不遠處急急趕來的仆婢威嚇中,化作無處停放的手,縮了回去。
但那時的小公主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頭上,“哥哥不要難過,以後我對你好!”
自此之後,韓樂容就常常背著人偷偷來看他,為他送吃食衣物,替他教訓欺辱他的人,往後十多年直到樂容嫁出宮去,都是如此。
對於韓桃來說,這是他唯一的親人。
而韓桃上次聽到樂容的消息,還是趙琨封他承恩侯那天,趙琨帶著幾分得意地告訴他亂軍砍死了樂容所嫁的安亭侯。
韓桃想到這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趙琨,這是真虎。
但也不知趙琨是有心還是無意,安亭侯死了對於樂容來說,或許反而是個解脫。
·
韓桃在宮中待了十幾日,臨州那邊的叛亂也終於壓了下去,於是朝廷換了將領收拾殘局,驃騎將軍則率軍班師回朝。南燕的俘虜也順理成章由驃騎將軍高信接管,一路北上來了都城。
春城飛花,東風禦柳。
趙琨尋人丟給他一身綠色官袍,還誇他穿著很襯模樣,在案前撐著頭目送他離開大殿,不知心裡又是什麽盤算。
而南燕車馬一路進城的時候,是韓桃第一次從齊國皇宮中出來,又一次見到街頭繁華景象。
他站在宗人府的府門前,看見幾道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上下來。
老皇帝死後,南燕太子就繼承了皇位,而從前依附太子的二皇子、四皇子也相繼封王,有了不錯的封地,趙琨倒是會抓人,這回一個不落地抓了回來。
他只看了幾眼,就覺得眼髒了,別過頭去。
“喲,這不是我們小七嗎?”二皇子韓武儀最先看見他,大喊起來,韓武儀還想再走來,只是幾個官兵攔住了他,那手腳上的鐐銬叮當響,他也不臊,反而對著韓桃大笑。“聽聞趙琨對你不錯呀,把你養在宮裡好吃好喝供著,怎麽,啥時候接我們兄弟一同風光風光!”
“韓武儀。”
韓桃淡淡斥道。
“如今這是連二皇兄都不叫了呀——皇兄你看看,小七好歹也是我們兄弟幾人共同養出來的,若不是我們,你如今哪有在齊國宮中享福的機會!”
幾個官兵還要來攔,韓武儀用肩膀狠狠一撞,破口大罵都是些沒眼色的家夥,而那個從前的太子,如今亡了國的南燕新帝韓武禮,正陰沉著臉看向一身官袍清貴的韓桃。
“你倒是不論在何處,都能靠你這副身子混得風生水起。”
韓桃身子一僵,韓武禮陰鷙地笑了,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幾個皇子陸續往裡走去,即便如今他們才是階下囚,對於韓桃也沒半點客氣,韓桃負手靜靜站在那,看見騎在馬上的那位驃騎將軍,遠遠瞧了他一眼便接著騎馬往前行了。
他仍是看著最後一輛馬車,這輛車子從剛才開始就沒有一點動靜,直到有官兵過去請,過了會兒,才從馬車裡下來個一身素衣的女子。
韓桃收緊了手指,輕輕喊道:“樂容。”
素衣女子直到聽到這道聲音,仿佛才有些知覺,抬起頭怔怔看向韓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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