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裡出了個當祭品的哥兒,往後姑娘還怎麽嫁人啊,不活了,我帶著姑娘一起跳河算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崔臨被她吵煩了,只能退一步道:“行行行,鬧什麽,再過兩日,裡正不是已經答應要補償咱們十吊銅錢了嗎。到時候那錢都給你,我一個銅子都不拿,這總該行了吧。”
十吊銅錢是補償柳遙做祭品的錢,本來這錢
舒喬是沾不上的,聞言頓時抹了抹眼淚。
“你說真的?”
“不過不成,”舒喬還覺得有些不放心,“那之後小柳回來了怎麽辦?”
柳遙雖然脾氣好,但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圓的性格,這麽大一筆錢,必然是不能罷休的。
“回來什麽,”崔臨歎息似的搖頭,用袖口擦了擦手裡的茶盞,“我聽嚓瑪婆子說過了,那山上的東西凶得很,小柳這遭估計是回不來了。”
回不來好,還能省下許多麻煩。
舒喬嘴角還沒等挑起,忽然看到門外出現一個紅色的身影,頓時嚇得尖叫了一聲。
那身影不是旁人,正是面無表情的柳遙。
傷心嗎,其實並不傷心。
柳遙一步步走到門前,他早知道爹和後娘是何種性子。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覺得意外,他只是沒有想到,原來打從那麽早之前,自己就已經被蒙在鼓裡了。
怪不得爹會那麽疼愛後娘帶來的女兒,怪不得只有他一個像這家裡的外人。
“憐兒妹妹隻比我小半歲,”柳遙邁進門內,抬眸看屋裡的兩人,“娘臨死前知道這件事嗎?”
崔臨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將視線撇向一邊。
“這,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你管那麽多做什麽?”
“不對!”崔臨忽然記起來,頓時一拍桌子,“還沒滿三日呢,誰準你下山的?”
“是不準下山,”柳遙不在意地點點頭,“所以爹去告訴裡正吧,正好把我們全家都一起趕出村去。”
崔臨頓時不敢說話了。
柳遙穿著大紅的嫁衣,因為昨晚沒有睡好,眼底隱隱發青,襯著冰冷的面孔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崔臨向後退了退,忽然升起一陣憤怒,“我是你爹,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從小身子就不好。如果不是我幫你請了大夫的話,你早就已經死了。”
“我是辜負了你娘不錯,可卻沒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祭品是裡正他們定下的,八字只有你和憐兒合適,抽簽不過是走個過場,我總不能讓憐兒一個姑娘上山吧……”
當然還有其他原因,崔臨是入贅到柳家的。所以柳遙隨了娘親的姓氏,一個外姓人,崔臨對他原本
也沒有多麽在意。
柳遙沒再聽他的狡辯,隻輕聲問了句,“所以你拿銀子買了這套茶盞是嗎?”
崔臨一愣,剛要點頭,就見柳遙一把將他面前的茶盞舉了起來,直接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響。
整套的茶具頓時摔成了粉碎。
“哎!”崔臨來不及阻攔,心疼得幾乎滴血。
那邊的柳遙卻還覺不夠,轉身進了旁邊的臥房,將擺在架子上的茶具一件件取出,看也不看用力砸向地面。
碎瓷片瞬間落了滿地。
“你瘋了!”崔臨顧不上穿鞋,連忙追了出來,卻見柳遙將整面架子都推在了地上。
趁著崔臨去扶架子的空當,柳遙抹了把眼睛,回到房間取出之前藏在牆洞裡的碎銀,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門。
天色陰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柳遙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山上的。
風吹著樹林簌簌作響,柳遙一邊哭一邊爬山,並沒有注意到就在自己邁上石階的時候,已經有黑影迅速蔓延將自己困在其中。
一個說不上陌生還是熟悉的人影正站在不遠處,冷冷注視著他,目光似淬了寒冰。
不過這些柳遙都已經不在意了,他眼眶通紅,隻想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根本來不及多想就直接撲進了對方的懷裡。
“他們都騙我,娘對他還不夠好嗎,他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來,”柳遙聲音哽咽,“如今娘不在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怎麽辦,我已經沒有家了……”
青年的懷抱有些冷,柳遙卻莫名感覺一陣心安,死死埋在對方的衣襟裡,不管不顧地放聲大哭。
仿佛要將自己這些年來受到的委屈全都宣泄乾淨。
青年僵立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黑影散去,青年從袖子裡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柳遙的腦袋!
第5章
大哭一場之後,柳遙的心情頓時輕快了些許,等回過神來才後知後覺的有些臉紅。
“對,對不住,我把你的衣服弄髒了。”柳遙吸了吸鼻子,手忙腳亂地幫青年擦拭被弄亂的衣襟。
青年原本穿在外面的衣袍滿是血跡,昨晚便已經扔掉了。
如今裡面乾淨的衣裳才不過一天就被柳遙哭得亂七八糟,可真是連換洗的衣服都找不到了。
“這樣吧,我去舅舅家幫你借件衣裳,順便把買藥的錢給舅母送過去。”
說到買藥的錢,柳遙望著懷裡剛取回來的銀子,又忍不住有些發愁。
他之前在綢緞莊做過大半年的夥計,加上店裡客人打賞給他的碎銀,差不多攢下了一兩五錢的銀子,看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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