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貓捉耗子般的戲弄顏家小姐,其實戲班子價錢多少,也就他一句話的事,班主背後的主人姓謝。
連那場《花為媒》的戲碼,也不過是謝英知絕望中的小小試探。
他不想穆長灃忘了他。
宴雲的目光轉向了王逢恩,他無助的看向宴雲,不敢抱一點希望。
宴雲自然看出來了,這對年貌相當的師兄弟,怕是在戲班子裡日久生情,和《花為媒》一樣成了情侶。
這觸動了他的心事,穆長灃不可能愛上男子,但他希望戲外的《花為媒》能百年好合,天長日久。
宴雲冷冰冰看著謝英知,一字字說:“五千兩金子是你開的價碼,你既然光明正大的說了出來,就不要再改口了。既然是大將軍的同窗好友,應該不能坐地起價,當個貪婪無度的商賈吧?”
宴雲的話,如一捧鹽水正澆在謝英知的傷口上,謝英知面容微微扭曲,尖聲說:“難道少夫人真要贖買整個戲班子不成?你別忘了你是穆家的媳婦,剛嫁過去才不足兩月,難道穆府的銀錢都由你一人掌握,五千兩金子你說花就花!?”
他就差指著宴雲的鼻子,罵他敗家媳婦了。
整個酒肆裡的人熱鬧看不盡,都議論紛紛,嗡嗡響動吵得人心煩意亂。
謝英知還要說話,突然周遭的一切都安靜下來,一個異常低沉又悅耳至極的聲音響起。
“夫人說的話,等同於我的意志。她要買什麽就買什麽,誰敢說一個不字,我不希望明天的西寧城,再看到這個人的蹤影。”
第三十一章
深宵的酒肆依舊燈火繚繞,熱騰騰的食物香氣和著肆意流淌的酒氣,聞多了熏得人胸口煩悶。
直到那道林間雪泉一般冰冷的聲音響起,才滌得人眼前一片清明。
酒客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那輛從將軍府駛出來的烏漆馬車靜靜地停在了酒肆門口,嵌金的玄色車簾被一雙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分開,露出數月未見的大將軍的英俊面龐。
穆長灃律下極嚴,他自己也如廟裡的和尚一樣,不喜酒肆花樓、三教九流薈萃的地方。
因此,見到大將軍如寶刀利劍一般冷峻的面孔後,小二和掌櫃的都倒抽一口冷氣,沒人敢冒著性命之憂,上前去寒暄恭維。
何管家先於穆長灃下車,手虛虛的朝前伸出,憂慮的看著大將軍。
穆長灃當著眾人的面,果然沒有接受何管家的扶助,以外人看來沉穩、何管家知道實則艱難的姿態,緩緩從馬車上下來,站定在夜風之中。
他異常偉岸高大的身上披著玄色長披風,狹長漆黑的雙眸抬起,凝望向二樓雅間的方向。
在他身後,淡淡一彎月牙和無數璀璨星輝鋪陳而開,那星與月的光芒卻半點照不進大將軍的眸子裡,他凌人的氣勢嚇得酒客們隻想俯身跪拜,頓時四下裡鴉雀無聲,二樓的動靜,便清晰分明的傳了下來。
聽宴雲想買下一整個戲班子,穆長灃的眉頭微微皺緊。
從京師蔓延,其實各地的達官貴人、世家巨族也有在家養戲班子的嗜好,想聽戲時不
必包戲班子,叫家養的戲子們唱就是。
但他們選擇的都是稚小乾淨的女旦,沒人會將男戲子領回家裡頭,和家中女眷一牆相隔的住著。
況且天天在府中聽纏綿靡麗之音,難免會消磨意志。
周遭酒客們這會兒哪有心思和膽量繼續吃吃喝喝,都提心吊膽的看著大將軍,揣測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若說一開始是秋風起、落葉蕭蕭,不過一杯酒的功夫,已經變成千年冰封、萬年玄霜,哪怕派東君來照著,也會被一起凍上的境地。
酒客們不敢議論,只在心裡起勁兒的猜測。
——剛剛看熱鬧,好像樓上雅間裡坐著的竟是大將軍剛娶進門的漂亮少夫人!
——大半夜的,她一個年輕媳婦不在家陪著相公,卻跑到酒肆裡喝酒,該不會……?
——看大將軍這臉色,等會兒怕是大發雷霆咯!
——依我看,這樣不知檢點的媳婦,確實欠缺大將軍一頓好打。
是以,謝英知譏諷宴雲之後,大將軍竟陡然開口幫少夫人說話,維護少夫人,令酒客們都震驚不已。
穆長灃說完,便皺緊眉毛,徐徐又走兩步,步入酒肆之內。
聽見熟悉的聲音,謝英知臉色頓時一變,穆長灃自然是他派人通風報信才過來的,只是他沒想到,穆長灃竟沒先追究自己女人深夜和男人酒肆相會的浪蕩舉動,而是替她撐腰……駁自己面子……
咦?
謝英知的狐狸眼朝宴雲身後掃去,陡然瞳孔震動,只見窗戶大開,紗簾飄飛間唯見一彎淡淡月痕,藏頭露尾的穆長鈞已經不見了?
此刻,酒肆後巷用於運送餐余殘酒、罕有人注意的地方,一個錦衣公子蜷身躍下,打著滾摔在地上,只是巷子過窄,他滾了兩滾,還是不可避免的臀部撞牆,撞出“砰”的一聲悶響。
穆長鈞疼得面色扭曲,今早沒看黃歷,想必諸般風水都和他的貴臀相衝,才會再三受創,嗚……
穆長鈞不敢喊疼,裹著夜色逃竄無蹤,謝英知攥緊手指,攥得骨節凸出。
他原計劃讓穆長灃親眼看見“叔嫂通奸”,徹底放棄和顏氏的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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