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這麽吩咐時,李珉眼中閃過狠戾光芒,毛沒長齊全的臭小子在他面前耀武揚威,自是威風不了多久。
只是眼下要緊關頭正用的著小太子,萬萬不可節外生枝。
再者,李珉和穆長灃私下有心照不宣的約定。
當然,按照李珉的心性,等大事既成後,未必會留著穆長灃這樣的人功高震主,但此刻還用的上他,李珉說不準,殺了穆長灃假鳳虛凰的男老婆後,他會不會和自己翻臉。
李珉失聲驚叫:“這藥不過是毒啞你的嗓子,讓你再也說不出話來,並不會害人性命,怎會死了呢?”
他俯身半蹲半跪,想將宴雲摟抱起來查看,誰知當他雙手抱住宴雲的一瞬,宴雲陡然睜開眼睛,原本被綁縛的雙手一振,反箍住李珉的身體,雙膝屈起朝上猛然一頂,撞中李珉肚腹,幾乎讓他把隔夜飯也嘔出來。
李珉遽然遇襲,根本毫無防備,疼的蜷縮起身體疼的叫不出聲。
宴雲還不肯作罷,抖動著被綁麻了的雙腕,兩腳發狠的在李珉身上踹了十幾下,這才團身欲下漸行漸緩的馬車。
只可惜他一撩開車簾,便被數柄比至脖頸的雪亮長劍威壓住,重又逼回車廂內。
李珉不是頭一遭挨宴雲的揍了,他灰頭土臉的直起身,見宴雲被數名侍衛製服,猙獰的撲上前去,要好好教訓宴雲一番,他給自己的羞辱,必須十倍奉還!
誰知李珉剛抬起腳,便聽見小太子焦急的聲音:“李大夫呢,李大夫在哪兒!?我要見他,現在就要見他!”
“不讓我見到他,我就不回宮了!”
*
片刻後,宴雲好端端的出現在小太子的車廂裡。
小太子眼裡是掩飾不去的擔憂,直到宴雲全須全尾的出現,才長出一口氣,松弛下緊繃的情緒來。
“李大夫,你沒事吧?”
宴雲不欲小太子擔心,緩緩搖頭。
小太子皺眉說:“李大夫,這一趟回宮,我未必能再……再平安出來。這幫護送我們的人恐怕也非良善之輩。你中途一定要想法子逃離,別和我一起入宮,你若出了事,小寶該怎麽辦呢?”
宴雲踟躕片刻,終於執起小太子的手,在他掌心劃下幾個字。
——你當真沒認出你三皇叔?
“啊!?”
小太子驚愕望著宴雲,“李大夫,你的嗓子!?”
宴雲手掌下壓,示意無礙,他靈識裡的綠樹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也可能是近距離伺候穆長灃的緣故,已經恢復得七七八八,此時無數藤蔓正纏繞著他的脖子,試圖修複主人疼痛受創的咽喉。
他隱約覺得自己木系療愈技能似乎上了一層樓,自己喑啞不能言只是暫時的事。
——穿太監服的是三皇子,你三皇叔,你說的對,他絕非良善之輩,挾持你回宮,恐怕意圖不軌。
小太子滿臉迷惑的搖頭,“他面白無須,我真以為他是內監管事太監呢。況且先前住在王府,後在宮裡,很少和三皇叔見面。”
宴雲點點頭,心想他也覺得三皇子實際資質平平無奇,沒有半分帝王之相。他籌謀再多,恐怕也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你為何定回去?
小太子猶豫片刻,終於啟唇,低聲說:“哪怕沿途是刀山火海,我也必須回去,再見父皇一面。”
宴雲攥住他胖胖的小手,又比劃道:“等穆長灃回來,護送你回宮豈不是更加穩妥?”
小太子秀美可愛的臉蛋被錐心痛苦扭曲了,他抖著唇說:“我怕來不及。”
——萬一你父皇的身體沒撐住,而你也出了事,國不可一日無君,你這是置國家於不顧啊?
宴雲看的出,小太子有一顆體恤蒼生,憂國憂民的心。
“你不懂……你真的不懂……”小太子整個人顫抖不止 ,像是馬上就要徹底碎裂開來。
“父皇他真的想傳位於我麽?”
“還是說,父皇不過是沒有選擇,不得不先立我為太子。一旦淑妃娘娘誕下皇子,他就會立刻廢除我,選擇我的弟弟?”
小太子畢竟年紀幼小,情緒緊繃到極致,撲進宴雲懷裡,忍耐著大顆大顆往下掉眼淚。
從他斷斷續續的語句裡,宴雲拚湊出實情。
原來小太子出身微賤,乃是皇帝在王府時和一命侍女所生。
他的母親生下小太子不久便死去,王府中一直有傳聞,皇帝是嫌惡那侍女出身卑微,配不上誕下皇室血脈,才賜她自盡,免得拖了小太子後腿。
皇帝登基後,為充實后宮,選擢了不少名門貴女入宮,如今身懷六甲的淑妃娘娘,父親便是朝中重臣,林閣老。
小太子年紀雖小,也知道自己沒有母族支持,根基單薄,從開蒙便不敢有一刻松懈,生怕學的不好被父皇知道,讓父皇失望。
原來是這番緣故,小太子才老成穩重,不似孩童。
宴雲微微歎氣,不忍的攬住小太子的肩頭,輕撫他後背,給孩子一點安慰。
“我三歲便能做詩,六書讀的滾瓜爛熟,《史記》也學了一半多,可父皇始終不曾誇讚我一句。若我寫錯一個字,父皇便會歎氣,我想,父皇是真的……真的不喜歡我。”
小太子抽泣著說。
——不會的。
宴雲一字字劃道。
——就像穆老將軍對待穆大將軍十分嚴苛,訓練不曾有一日松懈,對二兒子卻十分縱容,只要不犯下大錯,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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