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山眠眨了眨眼,心下一瞬變得極軟:“好。”
隨即主動脫了鞋子爬上床,很乖地坐到秦倦腿邊說:“那您之前說想把我帶走是因為煩,煩什麽啊?”
“煩你。”秦倦的視線落在窗外的海洋上,聲線平平道。
“除了我還煩什麽?”溫山眠偏頭。
秦倦:“……”
他隨口一說,沒想到溫山眠會這麽快把這句話接了,這要換做兩人最開始那會,秦倦這麽說,溫山眠少不了得慌一會。
他慌起來,秦倦一般是不哄的,因為他理解不了溫山眠在慌什麽。
而且那時阿一也被他拆了,兩人之間的溝通有一段時間挺成問題的。
後來怎麽解決的也不記得了,也許壓根就沒解決吧,畢竟那半年裡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胡作非為。
秦倦隻記得溫山眠對他的容忍度總是很高,任由他這樣那樣,再往後就是溫山眠突然丟出來個約定。
他當時其實依舊理解不了溫山眠,之所以會答應,單純是因為溫山眠哭多了他心煩。
而且他總覺得如果他不答應,這脆弱的小東西可能真的就要崩潰了,然後才一時心軟,變成今天這樣的。
卻不想時至今日,溫山眠突然就能很自如地接下他這麽句話了。
秦倦於是多看了溫山眠一眼。
這小家夥看他時的眼神一向是深的,但又暗含著一種熱烈感,像是柔軟的花苞,不管他怎麽用力都一定會接納。
這導致秦倦在這種眼神下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他會本能覺得他做什麽溫山眠都能包容,他什麽樣的溫山眠都能接受。
這是一種太特別的感覺,放眼整個世界,秦倦都見不到第二雙這樣的眼睛。
這說起來就很奇怪了,溫山眠小時候明明每天都想殺他,怎麽也不放棄的那種,倔的要死。
也不知道他怎麽就自己長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漸漸不會像以前一樣輕易慌張,有時還特別膽大妄為。
“城市。”秦倦收回目光,回答他:“太吵了。”所以煩。
他當初選擇留在越川,就是因為越川距離末海又近又安靜,他懶得回到那時便已經開戰、異常吵鬧的中心島。
卻不想一朝陪溫山眠出來,就直接進入了比當年中心島還狠,大早上天剛亮,廣場就開始咚咚唱歌跳舞的巴爾乾城。
秦倦白天時在窗邊陰冷地看下去,險些想讓廣場上的人都消失。
“是有點吵。”溫山眠也是喜歡安靜的人,倒是挺認同的:“但他們是好意的,算當地特色吧,等我們之後……如果可以的話,等我們之後離開這裡,說不定會安靜一些。”
秦倦瞥了溫山眠一眼,眼神裡是明晃晃的“你在做夢”。
溫山眠愣了一下:“外面也吵嗎?”
秦倦:“嗯。”
當年中心島打起來時巴爾乾還挺安靜的,現在巴爾乾都成了這樣,秦倦有理由懷疑中心島能一整天一整天的熱鬧。
一想到這,臉色就忍不住陰下來了一些。
偏偏溫山眠聽後抿抿唇,還試探地問了他一句:“那您……能不能忍一忍?”
秦倦停頓了兩秒,然後直接氣笑了。
他都快忘了,他怎麽會不知道溫山眠是怎麽長成現在這幅不慌不忙的樣子的?
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不是被他慣出來的還能是什麽?
“沒人跟我說過這樣的話,”秦倦要笑不笑地捏捏溫山眠的指尖道:“你是第一個,長大了。”
他都成年了,那肯定是長大了啊。溫山眠頗為讚成地點點頭,繼續問:“所以您為什麽不喜歡吵?如果忍不了的話,能不能靠別的方法解決?”
秦倦沉默兩秒,起初沒回答。
他不是不想回答,是覺得說起來太麻煩了,他無法找到一個簡單的詞匯將原因精準概括。
一般這種一句兩句解釋不清的時候,人類會趨向於將整個經歷全部說出來讓對方去理解並共情,但這對秦倦來說是不可能的事。
很多事情只有在當事人還介意的時候,才會試圖長段長段地向他人闡述,從而尋找共鳴。
但秦倦已經什麽都不介意了,他沒有提及陳年舊事的欲望。
最後還是看見溫山眠那雙透滿了好奇的眼,才伸手在他下巴上撥了撥,隨便回了句:“因為都跟我沒關系。”
溫山眠一愣,旋即很快就反應過來。
秦倦是血族,而他們現在經歷的大部分地方,都是以人類居多。
人族和血族是存在種族差異的,人類的喜怒哀樂對秦倦來說就像清晨啼叫的小鳥一樣。
喜歡便覺得特別,覺得悅耳;不喜歡自然隻覺得吵,覺得同他沒關系。
溫山眠會意後一時間有些懊惱,懊惱自己為什麽這麽晚才察覺到這一點。
早在昨天,巴爾乾人都離先生遠遠的,先生也不願意靠近他們時,他不就應該反應過來了嗎?
溫山眠的視線落在秦倦身上,良久,舔舔唇說:“但您和我有關系。”
秦倦垂眸看向貼近自己胸膛的溫山眠:“然後呢?”
溫山眠彎了彎眼睛,輕聲說:“然後因為我在這裡,所以他們和先生也算有一點關系,您就當陪陪我吧?”
秦倦注視著溫山眠的眼睛,良久,唇角很輕地彎了彎:“要求挺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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