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塊小小的石頭承受不了如此濃鬱的法則之力。
人群一時嘩然,看著他的目光都不一樣了,有尊敬有崇拜有感慨有愧疚,種種感情不一而足。
小二一點都沒有法則之石破碎的惱怒,而是連忙躬下身子,表情都更加恭敬了一些,“原來您的血脈如此濃鬱,尊貴的遺族,二樓還有一間最上等的包廂,您請進,不用排隊。”
司昆道:“我要帶一個人進去。”
小二笑容更加恭敬,“包廂在您用飯期間就是您的,只要在包廂之內,您想帶幾個人都可以。”
謝危分開人群走了過來,眼神複雜地看了眼小二,臉上剛剛那般輕松愉快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散了。
他向著司昆點點頭,淡淡道:“走吧,進去。”
小二衝著謝危又是一個大禮,這才領著兩人進去了,而外面排隊等候的眾人卻是一個字也沒有抱怨,反而還給他們讓出了道來。
兩人一路在小二的帶領下走到包廂裡,小二的服務熱情周到又不失距離感,一路都讓人很舒服,甚至菜都比很多桌子先上,直至桌上的菜都擺齊後,外面大廳裡還有很多桌子上菜都是空的。
而對於這種情況,卻沒有人說什麽,反而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司昆和謝危只是靜靜看著,眉間始終擰著一抹皺痕,直至小二退了出去,體貼地關上了包廂的門,他們才對視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這十年期間,謝危因為有天道意志的原因,始終都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他雖知道外界眾人對遺族的態度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如此切身感受還是第一次。
司昆因為要陪著他,加之他自己也不喜歡人多,除了一些眾門派共同商議處理遺族問題,以及新世界重生後關於資源利益等問題的集會,他也都沒去過外面的集會。
兩人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如今的新世界氛圍。
怎麽說呢……
不太舒服。
太刻意了。
如果說之前對於遺族是過分的仇視,現在又是過分的尊重。
無論哪種社會形態,發展到最後一定會出問題。
現在眾人這樣捧著遺族,再是性格好的人到最後也一定會飄飄然地恃寵而驕,覺得自己天生該如此,進而頤指氣使,導致別人產生怨氣。
怨氣積攢下來,到時候又是一場巨大的種族矛盾。
再者說,這樣的相處方式,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一種扭曲的負擔。
久負大恩反成仇。
遺族先輩對於這片世界深恩過重,便是傾其一生也無法報答,更何況還有之前他們那般對待遺族的罪責在其中。
如果遺族後輩以此為基石,借著別人的愧疚之心肆意支配別人,這樣的情緒始終積壓在眾人心頭,他們會覺得一輩子低人一頭,長此以往下去,反而會成為壓在頭上的夢魘。
這樣的負面情緒一直堆積,遲早會堆積成深深的仇恨。
這是在消耗先輩積攢的福氣。
不該是這樣的。
先輩的遺澤不該被這樣浪費。
謝危拿筷子戳著碗裡一塊靈氣濃鬱的仙藕片,半晌道:“這樣的問題,之前都沒有人說嗎?”
司昆道:“遺族心裡都憋著一股怨氣,自然恨不得享受更多的特權;至於外族,他們之前那般對待遺族,如今再站出來說,在這樣所有人都把遺族供起來的大環境下,會有忘恩負義之嫌。”
謝危沉默。
這樣的情況,還真是有點棘手。
司昆想了想,又道:“不過如今這樣,已經比十年前好多了。”
謝危想到那時混亂的景象,眉心不由自主抽動了一下,半晌深深地歎了口氣,“可不是嘛,已經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遺族真相公開之後,在修真界短時間內掀起了一場劇烈的狂風暴雨。
差不多就是當時在磐月神宮之內眾人之象的縮影。
有後悔的,有不信的,有瘋狂的,有欣喜的,有大哭的,有大笑的,眾生百態不一而足。
而對於至今還隱藏在人群之中的遺族來說,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他們有的當即衝了出來公布自己遺族的身份,聲聲質問人們迫害他們之事,自然引發了一場又一場混亂動蕩。
有的膽小慣了,還繼續縮在人群之中觀察著,以待後續的行動。
有的跑去附近的宗門索要自己被他們抓走的同伴,有還回來的,還有連自己也被抓進去的。
整個世界一片動亂,到處都有衝突,到處都有流血。
謝危不得不聯合所有信得過的門派一起出手鎮壓,將被抓的遺族解救出來,將鬧事的遺族也帶離了所在之地,所有遺族集中到一起,整個進入了龍珠之界裡。
如此這般過了三五年,這群遺族沸騰的心緒才慢慢冷靜下來,經過雲婆的篩選後,允許一些不是那麽激進的遺族自由出入,而外界關於這件事的熱度也慢慢降了一些,眾人也找到了對待遺族的方式,雙方磨合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才有了如今這般景況。
便如司昆所說,比起十年前那般極端的狀況是好了不少,但依舊存在著不小的問題。
謝危一邊啃著一根雞腿,一邊若有所思地思考著什麽。
如果有什麽辦法,讓兩族相處得再平等一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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