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布和周圍的村民說話,臉上笑呵呵的,他把村民送走,站在林家舊屋的籬笆門外張望。
林殊文站在院子裡,放大了聲音問:“莫布,怎麽是你,有什麽事情嗎?”
莫布撓撓耳朵,少年努力揚高的聲音在他聽來就跟貓叫似的,輕聲細氣,聽完心裡還會泛癢癢。
他傻笑一聲:“天微微亮就跟阿父下田做了會兒農活,路過這道就來看看你。”
林殊文盯著腳尖,慢慢挪了幾步,朝籬笆門走近。
他問:“莫布,你知道附近哪裡能撿到更多乾柴麽?”
莫布聽少年悶悶的嗓音,不由關懷:“夜裡著涼了?”
皮色黝黑的少年盯著林家破損的籬笆門,窺見林殊文容色憔悴,暗暗心緊。
“我這就給你找點柴火。”
舊屋簡陋,看上去四處漏風,莫布起初還結結巴巴,此刻焦急,語速飛快。
“俺回家搬幾捆耐燒的柴火過來,你的衣裳瞧著單薄,俺這身布襖雖然粗厚,但穿起來還算暖和,你……”
林殊文打斷對方:“我要一點柴火就夠了,多謝你,莫布。”
莫布:“噢。”
又開口:“這屋子有點年頭了,等氣候好些找人來修繕吧,院內生著好多雜草,若需要幫手乾活,可以找俺,你一個人獨自在家也不容易。”
林殊文:“多謝……”
莫布:“甭客氣。”
說著舔了舔嘴角,忍不住問:“你出來的時候,家裡沒給錢嗎?”
林殊文:“給的,是我粗心大意,路上弄丟了。”
莫布:“錢還能弄丟?”
瞧少年文文弱弱的模樣,又道:“莫不是讓人順手牽羊偷走了吧!”
林殊文:“……”
莫布咬牙:“偷東西的賊人可恨,那你打算如何?若不嫌麻煩,去縣衙一趟做個祖籍登記,可以領塊官田呢,只是農田收成需要日子,要不俺找俺娘給你借點錢。”
林殊文搖頭:“不用,你已經幫我許多。”
莫布喊道:“總不能餓著肚子凍死在屋內吧。”
林殊文臉上泛起輕愁。
“我、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比你們有力氣,”說著唇角揚起一抹牽強的笑,“正應了一句話,百無一用是書生……”
莫布:“啊,你會寫字啊?”
林殊文:“……會。”
莫布:“俺給你出個主意,可以幫咱們村的人寫信,五文錢一封。”
“八寶村沒有誰識字的,若想往外頭給親人朋友傳封信,都要去隔壁杏花村找一位馮先生寫,不過要傳信的人家不多。”
林殊文喃喃:“五文錢……”
他問:“五文錢能買什麽吃的呢?饅頭?包子?”
莫布瞧少年有些天真懵懂的神情,笑道:“一文錢能買一個饅頭,三文一個肉包。”
林殊文摸了摸平坦的肚子,心想若能掙到五文錢也很好了,買五個饅頭,至少夠他吃幾天。
他來時在包裹內放有少量紙和筆墨,車夫偷走了錢袋,其他東西還留著。
他望向莫布,語氣透出緊張。
“我要怎麽做才能替村裡的人寫信?”
莫布道:“俺給你問問。”
林殊文把門敞開,望著莫布的眸子濕潤明亮。
“多謝你,莫布。”
莫布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從別人嘴裡叫出來這般好聽,林殊文的口音和他們不同,吐字溫柔清亮,他傻呵呵地笑了聲。
*
生了病,林殊文午後就在屋內睡覺,短短幾日,本就清瘦的他更為瘦弱了。
莫布在田裡乾農活,下田的鄉民很多,莫布逢人就問,還真有兩戶人家打算過兩日去杏花村找馮先生寫信的。
莫布道:“別去杏花村啦,咱們八寶村就有會寫字的。”
乾活的農戶抬頭:“誰啊,村裡還有認字的,俺們怎不曉得。”
莫布:“就是搬回來的林殊文。”
“林殊文是誰?”
“林大成那個從城裡被送回來的兒子啊,村裡原來那個是豐陽縣地主兒子哩。”
“他一個人住?”
“林大成跟他婆娘都死了,能跟誰住?”
農忙的村民們邊乾活邊七嘴八舌的閑嘮,話都圍繞林殊文八卦。
傍晚前,莫布帶著兩位要傳信的村民找到林殊文家,隔著籬笆門喊他,
林殊文睡醒不久,坐在床尾發呆,右耳隱約聽到叫聲,出去開門,見到陌生的村民下意識低頭。
莫布簡單介紹村民的來意,林殊文兩隻白玉似的耳朵微微一抖,輕聲應:“好,我馬上寫。”
他自知舊房簡陋,不方便請人進去候著。
村民向他口述信中傳達的內容,林殊文記下,很快小跑進屋。
村民道:“這林大成的兒子怕生啊。”
“好俊俏,怪不得莫布要幫人家,你小子——”
另一位村民搭話:“看上人家了吧?!林大成兒子一看就是個哥兒,衣帶扎出的腰忒細!”
林殊文不知道外頭村民如何調侃莫布和自己,他很快照著方才聽到的內容寫了信,出去後交給兩人。
林殊文掙得十文錢,想分一半給莫布,
莫布把手揣在身後,搖頭:“俺不收,你如今有難處,留錢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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