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道:“那水塘裡的兩隻鵝都是小林先生吧。”
“去年俺家也想買,好歹好說幾次,人家就是不願少些價錢。”
“俺家有一隻,寶貝著呢,打算養肥了等年前拿去賣個好價錢。”
婦人們閑聊的話林殊文聽不真切,他揉了揉左耳,耳肉軟白薄細,不一會兒就揉紅了,仍然任何動靜都聽不見。
在岸上閑坐一個時辰,他站直身子拍了拍酸麻的腿腳,眼角泛起困倦的淚花。
這幾日被嚴融之嚴肅看管休息,今日才少睡片刻,還不過正午就打不起精神,眼前晃出幾道深淺不一的光影。
林殊文往水塘方向喊了幾聲“上來”,浮在水面的兩隻鵝當真遊上岸,脖子和翅膀一伸,抖去水珠,模樣乖巧地跟在林殊文腳邊。
林殊文道:“回家了,明日再來游水。”
他勉強打起精神往舊屋走,小鵝跟著他進門。
正值晌午,日光曬得院子處處暖洋洋的。
林殊文往石板灑了盆水涼快些,沒什麽口腹欲/望,吃了幾顆蜜棗,又喝半碗水,用井水打濕布巾往脖子和手腳簡單擦拭,覺得涼快後就進房睡了。
小憩半時辰,前幾日總被人盯著服藥吃飯,這會兒從床上裹著薄褥坐起的林殊文怔怔望著空蕩蕩的屋子,慢騰騰地下了床。
他從矮櫃的木盒子裡取出兩顆蜜棗,吃完了又去剁些草料喂小雞和小鵝,之後回屋把還剩一半才雕完的木料拿出,坐在椅子上安靜地把最後一隻貓刻完。
日光漸漸西斜,安靜的周遭隱約熱鬧起來。
莫布到林家舊屋外敲門,揚聲喚:“殊文。”
林殊文細細打量已經刻好的小貓,正揉著手指和手腕,聽到莫布的聲音,甫一下凳,連忙伸手扶著桌子一角堪堪站穩。
他眨了眨雙眸,打開矮櫃上的木盒,把取出蜜棗含進嘴裡匆匆咬了幾口咽下,把落在身前的頭髮急忙理順,這才開門。
林殊文舔了下乾澀的唇:“阿布,何事?”
莫布興奮道:“李叔家今日殺豬,殺兩頭呢,這個時候應該快要殺好了,趁肉新鮮,俺娘讓俺過去切塊肉,你要去不?”
李叔一家是村裡的屠戶,也是養豬最多的人家,他們逢年過節都會宰一兩頭豬,先往村裡賣,價錢便宜些。
村民跟他們買豬肉,能省點進城的路費。
李屠戶也會做人,賣肉的成本除開攤費和路費算,哪怕便宜每家每戶一二文,都能掙個人情。
所以李家宰豬後,村裡人家想買肉的都願意先跟他們家買。
李家院子,已經有提前過來的村民排隊買肉了。奈何鄰裡關系再好,需要花錢的地方,總得多嘮幾句,意圖省些錢。
莫布沒有大人那麽多心思,他娘給他四十文,他就來切四十文的肉,一半肥一半瘦,肥的用來煎油膏,渣子還能用來吃或者放進菜裡炒。
林殊文吃不得膩,且自己一個人食量小,遂隻切二十文瘦肉,另外加了七文要了塊肥肉。
李家大兒收錢,手腳麻利地把肉串好。
林殊文和莫布接過串好的肉往外走,這會兒來買肉的人越來越多了,不缺人買肉,無論村民怎麽開口,李家自然不會繼續降低價錢。
除去進城租地和車馬費用,他們本就賣得便宜些了。
莫布道:“還好咱們買肉利索,再拖下去不知道耽擱到幾時,最好的部位都被咱們先挑走啦。”
又道:“這些肥肉拿去煎油,你會不?若不會拿來俺家,俺娘煎肥肉的時候順道幫你煎好。”
林殊文遲疑:“無需麻煩莫嬸,我帶回去就行了。”
至於煎肥肉,林殊文壓製不久的心事再次浮起。
秦大夫給他開的藥已經喝完了,嚴爺還會過來麽?
轉念一想,他答應送給對方的貓已經雕刻完工,等晚上用了飯,把東西送過去也不遲。
***
懷著心事,林殊文拎著兩塊豬肉回到舊屋。
他杵在石灶旁正對著肥肉束手無策,扣門聲剛起的瞬間,立刻拿起一把木鏟去把門打開。
少年望了一眼男人,又把腦袋垂下。
嚴融之手上拎著一罐鹵汁,進屋後瞥見整塊的肥肉,就知道林殊文要煎油。
他放下罐子,道:“肉切成小塊再煎。”
嚴融之洗了手,掂掂肉,而後將差不多一斤的肥肉切成塊狀,接過林殊文手裡的木杓,替他把肉煎了。
肥肉不多,很快就能煎出油。
嚴融之把熱油倒入罐子裡,涼了之後就會凝成膏狀。
鐵鍋剛煎完肥肉,還沾著油。
他又將新鮮的瘦肉切出一塊放些香料炒熟,再打開帶來的罐子,倒出小半碗鹵汁,置於鍋裡燒熱,鹵汁往炒好的肉片一澆,嗅起來甚是香濃。
嚴融之道:“平日若想吃肉還不會做,切一些炒熟,把鹵汁熱好淋上汁就可以吃了。”
汁水很香,拿來直接拌進飯裡也能省不少事。
炒了肉,嚴融之轉去菜地摘些青菜,掏兩枚雞蛋,煮了清淡的菜蛋湯。
見狀,林殊文主動盛兩碗飯,小的碗放在手邊,大的那碗放在對面。
夜色準備暗下,他點了燈,又從竹籃找出幾個果子,洗乾淨放進盤內,實在找不到活兒做了,就坐在凳上安靜地等。
嚴融之洗手入座,兩人共用晚飯,雖無言語,倒沒有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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