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煦每隔三日都會往西京寄一份家書,連著捎帶公主的情況,這是一開始陛下給他們定的規矩,若他隨口說起……”
“你沒辦法?”
“也不是沒有……”
“那還說什麽。”
他那壞脾氣又上來,挨千刀忍不住歎了口氣,想說什麽,又咽了下去。
倒是靠在不遠處的真該死,開口道:“殿下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倘若真的決定此生不回西京,只有犯下不可饒恕的大錯,這個錯還不能給陛下機會讓他幫您糊弄過去。”
蕭欽時抿唇,道:“我怕……”
兩人都齊齊看向他。
仿佛從未想過,蕭欽時竟然還有害怕的事情。
那一向陰森的臉龐,有若不懂控制自己的孩童一般,浮現出忐忑與畏懼,還有隱隱的不安。
這恐懼在他身上呈現得一點都不突兀。
很難相信世上有這樣的人,情緒如此分明而極端,無論是瘋狂也好,殘忍也罷,即便是善良和溫柔,也與他甚是匹配。
所有相悖的、不可能的詞匯都可以用來形容他,卻並不會讓人覺得割裂。
“殿下,已經想過那個辦法了?”
想過。
從認清自己內心的那一刻,他便想過怎樣才能和穆雲間在一起,他千裡迢迢地從西京趕過來尋他,心中其實已經做好了打算。
如果穆雲間也喜歡他,那他就可以借用這個方法向天下人表明心跡,如果穆雲間不喜歡他,他也要用這個辦法威脅他,讓他哪裡都不能去,只能呆在他的身邊。
穆雲間方才又惹他生氣了。
他氣得要命,想把他抓起來惡狠狠地掐住脖子,威脅他,逼迫他,讓他再也不敢說那些他不愛聽的話。
可憶起洞中那人奄奄一息的臉,還有對方被他觸碰之時,抖若篩糠的模樣,又下不去手。
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哪裡都不讓他順心,時不時就往他心裡扎刀子,他滿腔真心只會讓他避如蛇蠍,他拚了命的往他身邊擠,對方卻隻想把他一腳踢開。
他在他身上處處碰壁,受盡委屈,但對方只要給他一個眼神,天昏地暗的世界似乎一下子便明亮了。
“殿下是擔心,失去太子之位之後,無法在北境立足?”挨千刀試探,真該死也擰眉看來:“這的確是兵行險著,雖說陛下疼愛您,可后宮之中,畢竟還有一個皇子……就算他如今養在虞後膝下,可到底與您,非一母同胞。”
如果穆雲間在這裡,就會明白,那孩子其實是作者為蕭欽時的死亡埋下的伏筆,他被穆氏害死之後,蕭不容忍痛將這孩子扶上了太子之位。
蕭欽時靜靜聽著,忽然仰起臉來看他們:“我生的醜麽?”
“……?”兩人皆猝不及防,未料會拐到這個話題裡來。
挨千刀輕咳一聲,道:“殿下天生麗質,誰若覺得殿下醜陋,定是犯了眼疾。”
真該死沒出聲,在心裡盤算天生麗質這個詞是不是有些怪異。
蕭欽時倒是不糾結用詞,是誇他好看的就行,他擰眉思索,道:“那這人眼疾還能好麽?”
挨千刀:“……”
真該死冷靜道:“尹神醫包治天下百病,定能好的。”
蕭欽時沉默地又把頭低下,依舊憂心忡忡,須臾才道:“若我向天下宣稱我喜歡上了男子,有楚煦在,楚相也定然會明白他的身份。”
挨千刀分析:“但如今看來,太子妃暴露是早晚的事,有您這層說法在先,楚相便有忌憚,哪怕向陛下獻計,也不會趕盡殺絕。”
真該死點頭:“若我們能把這兩件事錯開時間,便能將禍水皆引到您的頭上,陛下固然想要殺太子妃,在世人眼中也只會是牽連……等他得知您喜歡的男子便是當年逃跑的太子妃之時,就算再行公告天下,下死令誅殺太子妃,世人也只會覺得他是惱羞成怒。”
挨千刀順著嗯一聲:“真正的聰明人都會看破不說破,至於糊塗蛋……他們素來人雲亦雲。”
“只是他如今巴不得我走的遠遠的,不要給他帶去麻煩……我若聲張……”
繞了這麽半天,兩人終於明白他一開始說害怕是為什麽。
挨千刀無言地與真該死對視一眼,使眼色:總歸是攔不住的,與其藏著掖著,不如化被動為主動,先下手為強。
真該死把眼神拋回去:你來說啊。
挨千刀陰沉著臉再拋過去:你來。
真該死搖頭,挨千刀眯眼。
竹林經過短暫的沉寂。
真該死開口道:“屬下這就修書給尹神醫,定能將太子妃的眼疾治好。”
蕭欽時睫毛微動,立刻來看他:“當真?”
“當真。”反正先寫了再說,能不能治好是尹迎風的事。
蕭欽時又去看挨千刀,他眼珠烏黑純粹,像是在尋求最後的肯定。
挨千刀神色嚴謹:“殿下對太子妃情深意重,誠意定能感動上天,使他開眼。”
第57章
蕭欽時一去, 整個中午都未歸來。
穆雲間和鞏紫衣一起把早上剩的菜熱了,簡單填飽肚子。
晚上,穆雲間自己打好了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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