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笑了起來,她對上蕭不容的眼睛,眸中隱有淚光:“回報?你給我後位,只是回報?!”
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蕭不容嗓子堵了一下,才道:“無論如何,孩子的事,與你我的私事無關……蕭欽時如今是太子,他的事情便是國事,這件事,已經不再是我說了算了。”
他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虞昭站在原地,下頜水痕滴落胸前。
朱婆婆很快走了進來,見到她坐在椅子上,淚痕斑斑,頓時吃了一驚:“皇后……您,您怎麽了?”
“他如今,越來越不將我放在眼裡。”虞昭輕輕抽著氣,緩緩道:“我以為,我以為我忍下去,一切都會好……”
“他如今,到底是陛下。”朱婆婆神情複雜地撫著她的肩膀,心疼道:“他那些鶯鶯燕燕,您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麽。”
“鶯鶯燕燕算什麽。”虞昭失魂落魄道:“我一直在告訴自己,只要他如以前那樣尊重我,凡事肯聽我幾句,我便還如以前一樣,將那些女子視若無物,總歸,我才是正室。”
“您如今也是。”
“不是了。”虞昭道:“他的江山坐了幾年,越來越穩,可是對我,也越來越敷衍……若要依附男人,便要讓這個男人離不開你,可如今,我已經不再是他心中的那個正室……”
“您千萬不要多想。”朱婆婆皺眉,思索道:“何況,您還有太子,只要太子依然是太子……”
“太不太子的,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虞昭緩緩道:“他若不將妻做妻,又豈會將子做子。”
“這,我相信陛下,一定不會那麽輕易放棄太子的。”
“等到被放棄的那一天,就來不及了……”
虞昭垂眸,看著那封被淚珠打濕的信,低聲道:“我要早做打算。”
當晚的朝鳳殿中,虞昭一夜未眠。
她靜靜坐在窗邊,望著夜幕降臨。
這一日的天就如她這段婚姻,有朦朧曦光,亦有日光灼灼,最終,卻也逐漸西沉,歸於沉寂。
她再次展開信看著上面的字跡。
……生隨死殉,白首不離。
想起大婚那日,少年捧著婚服走過威嚴的宮殿,最終來到她面前。
“你父皇生氣沒來,只有母后一人,怎樣,獨自一人成婚,後悔麽?”
“不悔。”
“待你尋到她,當如何?”
“自當生隨死殉,白首不離。”
她反覆摩梭這四個字,陡然之間,瞳孔微張。
須臾,一抹苦笑爬上唇角,語氣似有惆悵,更多的卻是欣慰:“我兒之深情,真是難得。”
語罷,又難免黯然。
天光很快衝破黑暗,旭日宛若新生一般照向宮中的彩色瓦片。
虞昭仔仔細細梳妝完畢,披上一件略顯素雅的衣服,前往承乾殿。
她到的時候正是早膳時間,寬敞的橫廳裡,這位天下之主正在與一個綠衣女子一起用餐,那女子年約雙十,杏眼粉腮,嬌美動人,正是他這兩年新看中的宮女。
見她過來,女子略有不快,蕭不容也看了她一眼,還算給她面子,讓那女子退下,淡淡道:“什麽事?”
“我親自去一趟關州。”虞昭眼下青黑,神情淡漠:“將他抓回來,給陛下處置。”
蕭不容頓了頓,瞧出她已經服軟,心下便也軟了下來,微微招手。
虞昭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被他輕輕握住了雙手:“姐姐不必親自去,寫一封書信,我讓人帶去。”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什麽性子,一封書信如何能把人帶回來?”虞昭歎息,反握住他的手,道:“昨日是我不知輕重,陛下……還是允許我親自去一趟吧。”
蕭不容明顯也是想起了自家太子執拗的模樣,仍是難掩擔憂:“你去,我不放心。”
“我會帶好人手,陛下不必多慮。”
蕭不容糾結了一陣,估摸也是為自己昨日的態度而安撫她,到底還是點了點頭。第二日,他換上便服,親自送虞昭出城。
第一次要與發妻分開這麽久,他看上去十分不舍:“你這一去,全家就只有我在這西京了。”
虞昭裹著淺藍色的繡花披風,目光深深地凝視著這個與她成親二十年多的男人,柔聲安撫:“等下次見面,一家四口便齊了。”
“素素我倒是不擔心。”蕭不容道:“但欽兒固執異常,只怕不肯聽你。”
蕭欽時是什麽性子,她這個做母親的再清楚不過,哪怕是天王老子去,他都不會回來。
虞昭微笑著,眼眸一如既往地溫柔沉靜:“那我便將他關在籠子裡,強行帶回來。”
蕭不容忍俊不禁,也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他伸手將自己的皇后拉在懷裡,緊緊抱住,道:“這孩子真是不懂事……若能帶回來也便罷了,實在不行朕就把他打發去北境,只是你,一定要盡快回來。”
虞昭靠在他懷裡,眼中一片薄涼,語氣卻依舊溫柔:“與欽兒相比,陛下自然是我心中最重,我便是丟下誰,也斷斷不會丟下您。”
蕭不容笑了起來,胸腔微微震動,英挺的眉眼下,是變本加厲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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