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用新米燜的,又加了一點糯米,軟糯可口,香噴噴的好吃極了。
泥鰍這東西,靠江靠水的地界,其實普通人家都不稀罕吃。個頭不如魚大,還有一股子極重的土腥氣,忙活一頓吃不出二兩肉,挺倒胃口的。
宋時安做的時候加了重料,花椒、料酒、大蒜和辣子不要錢似的往裡加,其實只要分量足夠大,這些怪貴重的佐料用下去,就和鹵料一樣,完全可以反覆利用,反而更容易入味。
飯館前頭又排起了長龍,除了附近商戶,第二天還來了許多新客人。
清江鎮江邊住了三十來個自梳女,有的天生不想嫁人,有的家境貧寒沒啥嫁妝、只能嫁給貧苦漢子受罪,也絕了嫁人的念頭。
若她們還是青春年少,這兩年少不得被官府逼著重新嫁人。幸而這群自梳女年紀都四十開外了,又都是潑辣性子,都攢錢買起了織機,能織布養活自己,官府大爺們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們兜兒裡有錢,平素也常出來打牙祭,這次有個姐妹嘗鮮吃了鱔絲面,真是余香繚繞三日不絕。
她拉著其他姊妹一同過來,路上幾個姊妹還不太信。
“鱔魚那東西又不值錢,一碗鱔魚面要十文錢,這不是坑人麽?”
拉著她死命朝前走的女人笑著說:“就十文錢,能怎麽坑你?罷了罷了,知道你是個小氣鬼,今天的面,我來請客好了!”
另一個女人略顯愁容:“又去店裡吃飯,不會像上回一樣吧……要不然,咱們還是去點心鋪子、熟食鋪子買些回去吃吧!”
上回她們十來個姊妹,每人出一百個錢,湊了一兩多銀子去白鶴居吃飯,誰知那店掌櫃見她們都是女子同行,竟橫挑鼻子豎挑眼,先是懷疑她們付不出飯錢,等為首的大姐把錢袋子取出給他看,那掌櫃又推脫說沒大桌了。
高高興興吃頓好的,卻吃了一肚子氣回來。回了她們一起居住的二層小樓,好幾個姐妹都氣哭了。
女人知道自家姊妹的擔憂,笑著說:“這家新店是個年輕夫郎經營,說話輕聲細語、客客氣氣的,你別瞎擔心了。”
到了店門前,見排著老長的隊伍,幾人都安下心來。
不好吃,才不會排這大長隊呢。等終於排到了,領隊的姐妹豪氣說:“我們一人一份泥鰍蓋飯,再多加兩碗鱔絲面,你給我們幾個空碗,面條我們分著吃!”
掌杓的夫郎生得秀麗,果然笑意溫柔,點點頭說:“上一鍋飯剛吃光了,這一鍋還得稍等會兒,我把面條給姐姐們做了,請在座位上等會兒。”
點了這麽些東西,攏共才花了六十文錢,請客的姐姐覺得挺實惠的。
“咱們又不是大老爺們,頂天能吃下一碗蓋飯,這面條吃不完浪費了,多可惜!”
“不會浪費的,信我的,好吃!真吃不完,我買個碗帶回去給大姐嘗嘗!”
請客的姐姐瞥說話的一眼,把空碗分了,吆喝一聲,肩寬腿長、膚色黝黑而不掩俊俏的漢子從後廚跑出來,端了滿籠的筷子給她們用。
“真不錯。”有個矮小豐滿、仍不失俏麗的姊妹笑得開心,說:“這店的東西哪怕不好吃,也值得常來看看。”
領頭的姐姐已經挑起面條,夾了一大筷子鱔絲,“喜歡看你隻管看去,我們把面條都吃光了,你不要怪我們!”
另一個忙說:“看歸看,吃也要吃的!不吃豈不是辜負你一番美意?”
這面條勁道彈牙,鱔絲入味鮮嫩。
試吃了一口,幾人暫時放下姐妹情,風卷殘雲般的把兩碗面分個精光。
四個人餓著肚子來的,隻吃了五成飽,還沒放下筷子,店主便親自把四碗醬燜泥鰍蓋飯端來了。
宋時安端著大漆盤,將四個大海碗放下,又笑著放下一個略小些的碗,裡頭是切成薄片的鹵豬頭肉,鹵得極入味,那顏色紅得像胭脂。
“姐姐第二回來店裡了,是咱們老客人,多謝賞臉還帶親友來吃飯。這是我們自己鹵的豬頭肉,特意切下來一盤,給姐姐們嘗個新鮮。”
他這一番話說得領頭的姐姐顏面生輝,得意的笑了。等店主走了,她得意的把豬頭肉分給姐妹們吃。
上回去白鶴居吃飯,人家店大欺客,還不稀罕招待她們。
如今來了龍回頭,這店門前偌大一條飛龍直下,比白鶴更加威風凜凜。
剛來第二次,老板便認出她們是熟客人,還特意送了一碗豬頭肉!尋常豬頭肉不甚值錢,但心意難得!
姐妹們都受到重視,高高興興的嘗鹵肉,一口下去驚為天人。
真好吃啊!
開業三五天,龍回頭已步入正軌,照常理來說,開門三天新鮮過後,人流量會慢慢的降下去,細水長流起來,但這個規律在龍回頭不起效果,中午晚飯時候,門口照樣排起長隊伍。
不少客人和自梳女們一樣,不但被好吃的飯菜吸引了,也被溫柔美貌的年輕店主虜獲了心和胃。
宋時安開店對標的是清江鎮第一店,白鶴居。只是第一暫時沒著急,急的另有其人。
第三十二章
清江鎮說小不小,離府城越州城也極近,九省通衢,往來客商不斷,說大卻也並不大,戰亂前後,鎮子裡排得上字號的酒樓飯館也不過三五家。
白鶴居是最頂尖的酒樓,青樓裡的花魁待客,也會來白鶴居要一桌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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