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許仲越心裡並不想自家夫郎這樣辛苦。
他隔三差五進一趟山,再加上屠戶的生意,足以讓宋時安舒坦在家,養兒育女。
但他也知道,宋時安並不喜歡關在家裡的生活。
他和其他哥兒不一樣。剛認識時,他推面攤出去,忙裡忙外都是一個人,腦門子上綴滿了盈盈的汗珠。
宋時安幾次三番幫他下廚,做一桌好吃的,許仲越以為他希望自己娶了他,給他安穩平靜的生活。
聊天時,宋時安卻笑著說:“我的夢想啊,就是有屬於我自己的飯館,有屋頂遮風避雨的,我喜歡做菜,也喜歡看別人吃我做的東西,很開心的樣子!”
許仲越很想把宋時安藏起來,不讓街溜子這類人窺見他的美好。
但宋時安的夢想是走出來,所以他會保護好他,讓他雖是額頭綴滿了晶瑩的汗珠,仍舊很開心的樣子。
第三十一章
一天營業結束,宋時安已經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幾個幫忙的漢子心滿意足吃了小灶飯菜,主動留下來收拾碗筷、擦地擦桌,許仲越一手抱著夫郎,一手提著今天的營業收入和帳本,慢慢的走回水磨坊巷子去。
天一黑,行人便稀少許多。除了幾條街外敲鑼的更夫,久不久的一聲淒愴的鑼響,便只剩下許仲越的腳步聲,和耳邊宋時安輕輕的鼾聲。
進了屋,雖很小心的把宋時安放下,他還是醒了。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是去找裝銅板的筐子。
許仲越把水燒上,把井裡的水桶搖上來,裡頭裝著兩個涼冰冰的黃金小香瓜,剖開兩半端上桌,這才把錢和帳本都遞給宋時安。
宋時安原本迷離的眸子頓時一亮,隻啃了一口香瓜,便認認真真的算起帳來。他算帳的法子有些離奇古怪的,爐後頭放一張很大的麻沙紙,賣出去一碗面便劃個正字,數完了正字,因今日隻賣鱔絲面,總營業額便很容易計算出來。
算完營業額,再和實際收入一比對,宋時安原以為頭一天開業太忙,肯定有顧不到的地方,怕是有幾十文的出入,誰知一算帳,竟分文不差,他樂的大笑,快樂從他的眉眼裡濺出來,傳到許仲越的心裡。
漢子見他兩手都抓著銅錢,便把香瓜切成小塊喂他吃。
宋時安又把支出的幾個項列出來,並不用算盤,縱橫列數後,竟很快算出毛利:“今日一共收了六千五百二十文錢,炭火、食材、給他們開小灶的錢全除去,我們一天就掙了差不多三兩銀子!”
難怪小筐裝不下,後頭他悄悄換了個大竹筐來裝!
當然,這筆毛利並沒有除去購買房產的錢、桌椅板凳等物件損耗的錢,饒是這樣,毛利潤達到了營業額的五成左右,也是相當驚喜了。
龍回頭飯館大有可為!
“桀桀桀桀桀,許大哥,我們發財了!”宋時安一手叉腰,仰天大笑,笑了沒幾聲又痛苦“哎呦”。
“腰疼……”忙了一整天,大半時間都是站著的,他的腰酸得快斷掉了。
上輩子開面館,生意走上正軌後,店裡請了廚師、收銀員和做清潔的大嬸,又有店內監控,他用不著凡事親力親為。
古代開店,從擀麵條開始全靠純手工,太耗費體力了。
許仲越沒出聲,心裡是很心疼自家夫郎的,他讓宋時安抱著椅背坐下,兩隻大掌搓熱了幫他按摩腰眼。
宋時安舒服得眯起大眼,許仲越很擅拿捏穴位筋脈,按捏得酸爽入肉,這享受天皇老子來了都不換。
“你用來算帳的是什麽文字,我從沒見過?”
幫夫郎疏通筋骨後,許仲越把他抱在懷裡,親了親他柔嫩的臉頰,指著桌上的草稿紙問道。
“這個啊……”宋時安舒服到整個人都懶洋洋的,骨骼快要化在許仲越身上。
“這是……機緣巧合我學會的一種算帳的法子,0、1、2……9,這十個阿拉伯數字,可以組合成我們所有能用的到的數,寫法簡單方便,再用加減乘除的豎式計算,我覺得比算盤快些。”主要是珠算法,宋時安也沒學過。
“阿拉伯?”
“哦,應該說是波斯才對。不過我曾看過些閑書,說這些數字寫法起源波斯,不過是以訛傳訛,實際上是印度,也就是天竺國創造出來的。”
許仲越頷首,並無驚異之色。
“波斯古國和咱們多年通商,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幾樣相傳都是從波斯傳來的。天竺國的大乘佛法極是精深,法顯大師曾經西域往天竺取經。”
許仲越侃侃而談的樣子看呆了宋時安。
“你懂得好多啊!”
他有點兒懷疑許仲越的來歷了。不提脖頸上掛著的白玉印章,就說他對天竺國和波斯的了解,少說能把鎮上九成九的人比下去。
哪怕是貿易繁榮的清江鎮上,一輩子沒離開小鎮的居民也是多數。小門小戶人家,頂多知道自己名字怎寫,不做睜眼瞎。
許仲越笑了笑,說:“你懂得更多,這套算數記帳的法子很有效。”
宋時安被許仲越抱著去洗澡,把剛萌生的一點擔憂都忘光了,管許仲越過去是誰,他和自己三書六禮、拜堂成親了,現在從頭到腳,連腳指頭都是自己的。
“你要是想學的話,我通通教給你!”
龍回頭開張第二天,除了頭一天賣的鱔絲面,增加了醬燜泥鰍拌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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