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多了,許仲越心裡明白,娶妻勢在必行。
若不盡早安置家眷,這其中但凡有一家被他拒絕後心懷怨恨,把他的名字報到官府,就不知官府衙門會給他派來個什麽人當老婆了。
宋時安疊了幾塊粗柴火,端坐在柳姨媽身旁,柳氏和許仲越一提起婚事,他便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許仲越居高臨下,分明看到他白淨細致的臉上,一點點染上胭脂紅。
像是火燒雲染紅了水面,風吹亂了春水。
柳姨媽舒展開眉頭,想了一想,推心置腹的說:“安哥兒家的情況,想來你都知曉了。容我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他親爹被他後母調教得不成個爹樣子,兩個弟妹也不必當成自家人了。我自己是吃慣了苦的,也不圖別的,隻盼著我親姐留下的這一縷血脈,能有個知冷知熱的夫婿照顧著,日後黃泉相見,我也不愧心了。”
“他後母提的婚約,說起來是她自作主張,但她名頭上還是安哥兒的娘……”說到這兒,柳姨媽突狡黠一笑,繼續道:“父母之命不能違抗,除非在這前頭還有一樁舊姻緣。”
“就說我姐懷孩子時,和你母親指腹為婚,若生了兒子就結為兄弟,若生了女兒雙兒,便結為夫妻。如今姐姐和你母親都過世了,死無對證,我來做個人證,你們手腳快些辦親事,把安哥兒的戶籍遷過去就妥當了。”
宋時安呆了,耳根子火辣辣的熱麻,他垂下頭不敢看姨媽,接下來被許仲越一口回絕得多尷尬啊。
真恨不得腳趾摳個地道跑了。
許仲越垂下眼皮沒說話。
他是薄薄的內雙眼皮,一垂眼,冰塊臉更是看不出情緒,宋時安喪著臉,等他無情的話語吐出,卻等來了一句,“也好,全聽姨媽安排。”
宋時安猛然抬起頭:“什麽?你同意和我……成親?”姨媽在側,他總算記得把“假”字吞下去。
許仲越難得的勾起唇角,半笑不笑的問:“不然?上回可是你主動和我提及婚事。”
這話說的,宋時安真沒法回。
他又不傻,許仲越嘴裡的婚事,和他提的假成親應該不是一回事。
但換他拒絕許仲越的話,出爾反爾,顯得他好像渣男。
柳姨媽高興壞了:“這就好,你家裡有黃歷沒,趕緊翻一翻,找個合適的日子把婚事辦了,安哥兒甚麽都不懂,要準備些什麽我來告訴你們……”
話沒說完,已經遠遠傳來高家老太太的嚷嚷聲。
例必一串髒話咒罵,接著責怪柳姨媽還不趕緊做飯,是想活活餓死婆婆。
宋時安知道耽擱久了對姨媽不好,安慰兩句,告訴她過兩日再來看她,便匆匆和許仲越出門。
臨出柴房,他們和窗邊扎起身子的高家老太太撞了正著,高家老太太先前就看到這異常高大結實的年輕男人,身上氣勢與眾不同,她想罵柳氏招惹野漢子回家,卻不敢。
許仲越提高聲音說:“姨媽,我們先走,改天再帶肉來看你。”
回家的路,宋時安一瘸一拐走的忐忑,他兩輩子加起來沒戀愛過,更別提結婚。上學時只顧著吃,假期全國各地的探店,是興趣也飽口福,接下家裡的生意後滿眼睛都是生意經,那時他也暢想過將來生活,沒想到……
到頭來,居然是許仲越這麽高大威猛的妻子。
脾氣還陰晴不定的。
宋時安心裡吐苦水,許仲越在身邊攙扶著他,路過一家銀樓時,許仲越停了下來。
宋時安不明所以,許仲越示意他進去。兩人剛進門,夥計便迎了出來。
常年在銀樓做生意的夥計,眼力見都好,見漢子穿的衣料不錯,腰間系的錦帶一看就是上乘貨,雙兒隻穿件竹青色的半舊袍子,卻洗的乾乾淨淨,額間紅菱形的哥兒印豔色動人,便熱絡地說:“兩位是想買插的戴的?”
許仲越說:“先拿銀手鐲看看。”
夥計便用木漆盤托了十來個有粗有細的銀手鐲過來,宋時安好奇看看,沒想到古代冶煉技術已經很優越,這些銀器色澤明亮如鑒,如意紋、松鼠柿子、蓮花雙鯉魚、飛燕等紋路刻得十分精美。
許仲越擰著眉,看過一遍並不滿意。夥計也不生氣,挑剔才是真客人,他又換了一批銀鐲子,請他們再選。
如是折騰了三遍,許仲越才選定了一對南瓜頭的銀手鐲,鐲身極粗,外頭雕著牡丹花瓣,裡側分別鑿了“一世平安”和“一世喜樂”。
夥計頓時喜上眉梢,道:“您真好眼力,單一個鐲子就有一兩銀子重呢,一般人家可買不起雪花銀做的這對好鐲子。”
他沒說錯,一對鐲要三兩銀子,頂得上小富人家兩三人半年的用度。
許仲越點點頭,也不討價還價,便掏出銀錠付帳。
夥計用剪子剪開銀錠,秤了找頭退給許仲越,宋時安一直在旁愣愣呆呆看著。
等許仲越將帕子托著的兩隻鐲子遞給他,他還傻乎乎的問:“這是做什麽?”
“收著,你的聘禮。”
宋時安:“!?”
第十二章
宋時安心情複雜地推車去碼頭,開始一上午的忙碌。
和往日不同,他雙腕各扣著一隻老沉老沉的手鐲子,他手腕子細,一乾活那手鐲上下亂晃,晃得他不耐煩。
想他一個堂堂的不修邊幅男將,如今竟戴上手鐲子了。初時他不肯戴,那許仲越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也不說話,只是難看得能擰出水,宋時安倒不怕許仲越,只是見不得他不高興,隻好老老實實往手腕子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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