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元神上前一步,根本沒有看小鳲鳩的屍體,手指微微一勾。
從屍體中,飛出了一枚漆黑的玉牌,像一塊完整的玉璧雕刻出來的一樣,上面有北域魔君羅刹隱的專屬花紋。
這是羅刹隱賜給蔡氏的魔器,讓它帶著這個隱藏在段府中,永遠鎮壓段家的氣運。目的很簡單,就是讓段家再也出不了橫刀立馬、敢拒魔族於長城之外的大功德者!
從某種意義上說,羅刹隱的計劃是為釜底抽薪,為自己永遠解決一個隱患。
只可惜,妖心難測,鳲鳩終究是一種太過貪婪的妖怪,為了吞吃段家的氣運,為了竊取到段折鋒的眼睛,它將段折鋒的性命留了太久。
玉牌一出,庭院內立刻升起了另一股魔氣。
再加上剛才元神喊出“羅刹隱”三個字。
天空重雲之上,雷霆乍歇,黑暗深處仿佛睜開了另一雙屬於魔君的眼睛——那位真身遠在北域的魔君,終於覺察到了這裡!
戰戰兢兢在角落裡裝死的六尾妖狐刹那間大喜,六條尾巴都猛然膨脹、舒展了開來,向著漆黑玉牌直接跪倒:“容雩見過主人……啊,屬下辦事不利,還請君上責罰!”
漆黑玉牌無風而起,其中的法力瘋狂運轉,暫時形成了羅刹隱一道半透明的分身。
只見北域魔君高達數丈,生有六臂,頭上如獅子般的鬃毛怒張,每一根須發的末尾都有一個冤魂在發出慘叫。
羅刹隱來了。
一對赤金色的眼睛裡,首先映出了自己眼前的那道元神。
下一瞬間,他的瞳仁豁然收縮,目眥欲裂。
“——尊主!!”
第8章 竊非命(8)
羅刹隱,魔界四位魔君之一,執掌北方魔域幽州已八百余年,指揮麾下數萬萬魔眾向青州、兗州等地不斷侵略,是為中土人族的心腹大患之一,可謂翻雲覆雨、勢焰熏天,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然而最近,他吃了一個說話稀奇古怪的人,之後就一直被一個怪夢所困擾。
羅刹隱夢到許多片段,據說是幾千年後的事。
在那些片段裡,總是有一個人的身影,他叫做段折鋒,以凡身入魔。他孤身北上,一人一刀刺穿了北域魔族的大軍,將一百零八魔將的傲骨打了個粉碎。
羅刹隱夢到那個片段:自己被段折鋒擊敗,那一場戰役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幽州當中一條冥河直接被劈碎成了沼澤,而他被段折鋒從雲端打落進大澤中,一隻黑色的靴子踩在他還想挺身的胸膛上,讓他動彈不得。
那個踩在他身上的入魔者,三千白發在血火之中紛飛,雙目猩紅如墮天修羅,脖頸上一枚龍印鮮紅似血……明明是殺戮成狂、魔心示顯的激昂時刻,可是偏偏他的眼神那麽冷冽,簡直就像神明在無動於衷地旁觀著一切,甚至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
……
奇恥大辱!
那個被他吃掉的人來自什麽鬼地方,憑什麽能在一尺見方的幕布上看到這種場面?
羅刹隱從夢中清醒過來後暴跳如雷,大開殺戒,數日方歇。
後來,羅刹隱甚至連續地做起了夢。
他夢到自己戰敗後遵守約定,在段折鋒手下足足十年,在那十年間,無數記憶的碎片紛至遝來。
他夢到段折鋒站在斷生離恨大陣陣眼,俯瞰著黎國在戰火中破滅,成千上萬的妖魔齊齊湧入烽煙,聽從他的一句指示——
殺,無赦。
他夢到魔界在段折鋒的帶領下攻破不周山、殺進靈州瑤池,驚破那高高在上的修仙瓊宴,一刀劈碎了千萬年來人族順天修行的美夢。
他夢到段折鋒在自己面前登基時,那座大殿中匍匐有無數先天大妖、狠厲老魔,而自己已心甘情願位列其中,仰望著大殿上“斷生離恨”四字。
他夢到天柱傾塌、日月改換,黑雨侵襲萬物、地煞噴湧而出,輪回破滅、億萬魂魄如螻蟻般升天,連天魔看到這個場景都要無助地戰栗。
他夢到很多人,修仙者、凡人、妖、鬼、魔,每一個最終都在段折鋒面前低頭,聲音或恐懼、或崇拜、或狂熱、或絕望,他們都喊著……無赦魔尊。
無赦魔尊,段折鋒,你究竟是誰?
羅刹隱無數次從夢境中醒來後,幾乎分不清腦海中的記憶是真是假。
他見過夢中輝煌之後,面對現實的沉悶,忽然感到難以言喻的煩躁,數萬萬年來,魔道竟沒有一個強者能站出來統一這一切,以無上威嚴與魄力駕馭天下妖魔為他所用,就如段折鋒在夢中那樣?
三個月過去,羅刹隱的怒火已經熄滅,剩下的是重重疑慮,以及一絲殘存的敬畏。
他已經質問過了妖魔之中最懂夢境的夢貘一族,但是後者什麽也分析不出來,因為天魔本來就不應該做夢,夢是重要的預兆!
而那個早就被他消化掉的凡人,靈魂也早已轉世去了,隻給他留下數不清的謎團。
於是羅刹隱南下大開殺戒,尋找著和夢中相似的一切,而每前進一段路程,似乎都在印證著那一切。
除了一個人沒有出現,最重要的那個人。
……
“尊主!!”
喊出這兩個字的幾乎是羅刹隱的本能。
他看到那道元神的模樣,也看到七道熟悉的金線,下一秒幾乎就要單膝下跪、一手按在胸前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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