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聽著覺得很感動,說:“公子這麽孝順,小老兒今天就不收您的銀子了。將這剩下的骨肉給我就行,狐狸肉騷的很,人都不吃的,我正好可以喂我家的大黑狗。”
“那多不好意思。”段折鋒的笑容似乎有些靦腆,“錢還是要付的。”
屠戶連聲道:“公子太客氣了!”
段折鋒還是堅持付了錢,而且也沒有要狐狸剩下的骨肉。
屠戶感歎著將他送走之後,掏出斬骨刀,利落地將狐狸屍體剁成數段——
在做這些的時候,他突然一個激靈,好像有聽到從自己手下傳來極為淒厲的哀嚎聲。
這怎麽會呢?他殺過那麽多畜生,哪有死了還在叫的。
屠戶抬頭看了眼正午的大太陽,無動於衷地繼續剁肉、碎骨,而後丟進了身後的大鐵盆裡。
一隻大黑狗從他身後的鋪子裡鑽了出來,搖晃著尾巴在鐵盆裡挑著肉,將狐狸的殘骸吃了個七零八落。
此後,再沒有聲音傳出了。
第5章 竊非命(5)
段折鋒獨自一個人回了段府。
仆人通稟了消息之後,蔡氏很驚訝:“他自己一個人?跟著他的綠蘿呢?”
下人也說不出所以然來,隻說:“少爺非但獨自回來,還多帶了個包袱,就是不知道綠蘿去哪了。”
下人走後,段玉廷從屏風後面轉出來,胡亂猜測道:“怪了,難不成他把綠蘿殺了嗎?”
“盡瞎說。”蔡氏打了個寒噤,“那狐妖是北邊來的,精通幻惑之術,連我也分不出真假。他一個凡人,還是個瞎子,哪有那種本事。”
段玉廷跺著腳,撒嬌道:“那他怎麽又活著回來了?娘親!我的安定伯爵位啊,這都已經什麽時候了,怎麽還不是我的!這府上的香火眼看還被他那兩個死人爹媽分潤走,你難道就不心疼嗎?”
蔡氏安撫他道:“玉兒莫急,那喪門星不是剛剛又回房間了?在這段府上,我就不信他還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走,我們直接去他房裡,看看他現在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蔡氏這就拉著段玉廷,兩人也來不及叫上丫鬟排場,就急匆匆往西院趕去。
段府是皇帝所賜,從東院往西院足有一千多步,又要穿過中庭的回廊、水榭,方能看到院門。
這次蔡氏和兒子走到一半,隻覺得路上安靜得很,竟沒有一個下仆經過。
小橋下,流水深深,又在不知何時泛起陣陣迷霧,將四野籠罩在倉茫茫的寂靜裡,仿佛包裹了整個世界。
遠方隱隱然傳來了女人哀婉的聲音,綠蔭小徑兩旁的花草也在不知何時,幽幽盛開成了鮮紅的色澤。
這一走,它們就走了半個時辰,仿佛遭遇鬼打牆一般兜著圈,神智也越來越昏沉,只能機械式地邁著步子。
突然,前方的迷霧裡猛然撞出來兩個人影。
定睛一看,竟然是段府的大老爺段旻,被一個陌生的壯漢反扣著雙手、押送在路上!
蔡氏猛然一個激靈,渾渾噩噩的神智清醒了幾分:“段旻怎麽在這裡?”
她咬住自己的虎口,用疼痛刺激自己清醒,再定睛去看——
只見那陌生壯漢滿臉金紙之色、面無表情,押著段旻,跟他們走在同一個方向上;而段旻早就比它們更加不堪,目光呆滯地被押解著,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
“這是怎麽回事?是誰布置了鬼打牆,還抓了段旻?”蔡氏心中驚慌起來,“還是有別的大妖要害我,我們還在段府裡嗎?”
她抓住段玉廷的手,母子兩個不敢往危險詭譎的迷霧裡走,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壯漢後面打量。
段玉廷在側邊抬頭一看,差點嚇得尖叫起來。
那壯漢從正面來看是個正常人,但從側面來看只是薄薄的一面!
竟是個紙人!
這紙人竟然還惟妙惟肖,抓著段旻往前走去。
大約一盞茶功夫後,蔡氏母子倆跟著紙人、段老爺,終於走到一座瑪瑙嵌文的金門前,隨之踏進了一座大殿。
大殿依然包裹在神秘的迷霧之中,幾人只能看見腳下光可鑒人的地板,小心翼翼地隨著上前,接著就見眼前有一白玉階,其上朦朧設有堂鼓、公案、牌匾,公案上則有醒木、印盒、印墊、朱墨、簽筒等一應俱全。
這赫然是一座審判用的公堂!
如今在公案後,已經坐著一個身形魁梧如山、身穿袞龍黃袍、頭戴十二旒冕的判官,頭臉籠蓋在一片迷霧當中;他身旁的桌案後,還坐著一個執筆的師爺,也同樣被迷霧籠罩。
隨著“犯人”們抵達,從四面八方的迷霧裡,傳來了低沉渾厚的“威武”聲。
而那押送犯人的紙人,對著堂上行了大禮之後,將段旻往地上一丟,就退後進了迷霧裡。
那霧中隱隱綽綽,看得出來還排列著無數紙人,仿佛是公堂兩旁護衛著的衙役。
直到此時,蔡氏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試探著也鞠躬行禮,小心地問道:“敢問是哪位大仙駕到?讓民婦來到這裡,是有何貴乾啊?”
“大膽!”
師爺忽然一聲冷喝,嚇得蔡氏一個哆嗦,更把迷迷糊糊的段老爺也驚得回了神。
師爺冷冷道:“此乃地府酆都第二殿,東北方度仙上聖天尊,楚江王殿下!焉敢無禮?”
段老爺還在左顧右盼,聽見了這一句話,大驚失色:“什麽?這是鬼……陰曹地府?楚江王殿下不是閻王爺嗎?我……我還沒死,我還沒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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