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確實還沒有死,但你們罪大惡極、已經上達天聽,楚江王殿下破例將爾等生魂接引來鬼界,就是要連夜審判你們三個活人。”師爺冷酷地說道,“準確地說,是一個活人,兩個活妖。”
啪,醒木響起。
“啊?”段老爺兩腿一軟,跪坐到地上,渾身已經簌簌發抖。
而他身後,蔡氏和段玉廷的兩眼卻在滴溜溜地轉,兩個妖物雖然遭遇了同樣的驚嚇,但畢竟膽大,小聲地交流了兩句。
“娘,這真是在地獄嗎?”
“噓,娘也沒來過,娘也不知道。但娘剛才用法力看了,看不出是幻術,要麽他們是真的,要麽他們的法力大大超過了為娘。玉兒你先不要說話,且看看這‘閻王爺’要做什麽……”
兩個妖物此刻並不知道,其實堂上高高端坐著的“閻王”和“師爺”,也在小聲說話。
“此妖膽大包天,多半畏威而不懷德,還需進行威嚇。”
“我且詐它兩句,你確保陣法無虞。”
“放心,此乃靈犀門玄機大陣,它們一時片刻察覺不到端倪。”
顯然,堂上坐著的“楚江王”,其實是段折鋒假扮。
而他身旁的“師爺”,當然就是江辭月。
兩人在斬殺狐妖之後分別,江辭月趕回段府後,就地取材布置了陣法,先將段府上下都困在了玄機大陣中,並特地裝神弄鬼,布置成了陰曹地府的模樣,又用迷霧籠蓋著,防止漏了陷;
那押解著段旻大老爺的陰差,實則是江辭月從師門帶出來防身的紙人力士,注入法力便可以化成壯漢模樣,雖然外強中乾、戰鬥力一般,但拿來對付凡人是沒有問題的;
而段折鋒帶回來的狐妖皮毛,則被兩人分開披在身上,借助上面殘余的法力,可以更好地幻化成別的模樣,果然就連蔡氏也沒有看出問題。
這時,蔡氏仍然半信半疑,跪在“楚江王”堂前喊著:“冤枉啊,民婦只是一個尋常的深宅婦人,哪有能力犯下十惡不赦之罪!還請殿下明鑒啊!”
啪。
段折鋒拍下醒木,話語在迷霧的籠蓋下變了一個厚重、神秘的聲線:“罪人蔡氏,身為妖物,卻蠱惑凡人,騙取段家主母之位,十數年來鳩佔鵲巢、害人子女,還敢抵賴!”
蔡氏聽了這話,臉色白了兩分,有些忌憚地低下身子,細細地爭辯道:“我、我雖是妖物,可是也沒有做害人的行徑。我嫁給段旻,為他操持家業,等他大哥死後,還為他大哥辛苦撫養兒子,一直養到十五歲,我不知道我何罪之有啊……”
“哼。”段折鋒低沉地嗤笑一聲,“你所謂的‘辛苦撫養’,就是指將人推給水鬼,還有夥同狐妖下毒咒嗎?你所謂的‘沒有害人’,就是指化為人形的百余年來,依靠相似的手段吃了十幾家絕戶,食人香火、絕人祖嗣,像條肮髒的蛆蟲般寄生著嗎?”
蔡氏臉色煞白,叫道:“奴不敢!奴冤枉!”
嚇得連自稱都忘記了。
段折鋒翻開面前公案上的書冊,上面其實空無一字,但他食指放在上面劃動,仿佛真的在快速地檢索著信息,同時沉聲道:“十八年前,新封縣王家一家四口被害,家廟香火斷絕,俱被你掠奪;三十年前,馮義縣李氏一家上下三代,共十一口……”
隨著他將蔡氏的罪狀一條條列舉出來,後者臉色越來越難看,額上漸漸生出鬥大的汗珠。
它不明白,這些東西它明明做得乾淨利落了,除了自己肯定沒有人知道,更不應該有證據留下才對,怎麽會被人巨細無遺地念出來?
除非,眼前之人真的是司掌刑罰的閻羅王,他手中的生死簿,真的記載了所有善惡功過!
驚懼之下,蔡氏臉上、手上密密麻麻地出現黑斑,黑斑逐漸化為羽毛,將她渾身籠蓋,最後竟變成了一隻黑灰色的大鳥。
它現出了原形!
江辭月見到這一幕,瞳仁一縮,已經是認了出來:這鳥名為“鳲鳩”。民間口耳相傳,鳲鳩不會築巢,卻往往霸佔其他鳥類的巢穴,將自己的蛋下在別人巢穴中。其雛鳥的性格亦十分霸道,往往會將原主人的雛鳥排擠出巢穴,活生生摔死,只剩下自己安心接受苦主的飼養!
是為“鳩佔鵲巢”。
此時,蔡氏以原形出現,羽翼一展,就待振翅飛逃出去。
江辭月舌戰春雷般道:“禁!”
隨著聲音轟隆在大殿中回響,四面八方的紙人齊齊起立,彷如訓練有素的軍隊,結成方陣,將大殿層層包圍。
而半空之中,亦出現了無數劍影,劍刃凜冽不可直視,齊刷刷都對準了蔡氏!
天羅地網將蔡氏包圍,後者剛振動羽翼,就有一道流星般的劍影落下。
電光石火之間,只聽蔡氏一聲慘叫,一捧鮮紅妖血飛濺,被斬落的羽毛於半空中飛舞。
蔡氏不敢下地觸碰紙人,本能地想飛翔逃離,故而不知道那裡才是包圍圈的弱點。
它本打算拚著受傷,逃出劍影的包圍,但正在這時,卻聽見堂上端坐著的閻王淡淡地開口:
“盡管讓它跑,拒不受審,屆時罪加一等。”
他的聲音不辯息怒,但不知為何,蔡氏卻更害怕他的開口,隻覺得在那迷霧之下有一雙令人恐懼的眼睛。
在蔡氏左右躲閃包圍之際,它就聽到那閻王平靜地陳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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