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隱咳了一口魔血,說:“哈,我輸了。”
江辭月在他眼前落地,白衣翩然如舉,低頭問他:“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襄助段折鋒,為什麽要參與滅世之舉?”江辭月淡淡道,“你是天生天魔,對人類殊無恨意。”
羅刹隱笑了笑,鯊齒凜冽間吐出漠然無畏的話語:“理由,正是你們人族才需要的東西。我等妖魔想吃人就吃了,想滅世就滅了,如果你一定要問為什麽——那就是我可以這麽做。倒是你們,道貌岸然,吃肉都要找一千一萬個原因,不嫌累得慌?”
江辭月默然片刻,說:“此正是人區分於畜生之道。”
羅刹隱又說:“人族自己搞這一套就罷了,竟然還狗膽管到我們妖魔頭上,說要誅滅我們?哈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尊上乃是凡胎天魔,正是看破了你們這等虛偽行徑,他能讓這世間回到理所當然的時候,屆時什麽妖、什麽魔、什麽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何等自在!哈哈哈哈,我想殺人就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聲音突然一停。
羅刹隱氣息已絕,只剩下一雙怒目圓瞪著,充滿惡意地瞪著江辭月,卻仍舊沒有仇恨。
江辭月深深歎息一聲,轉身離去。
少頃,魔氣傾瀉而出,羅刹隱的身軀已經化為無窮瘴氣,將土地寸寸吞噬。
江辭月遙望天際,知道建木天柱也即將崩塌。
他便不再去看,轉而拋出身後的山海繪卷——
只見其中山川依舊,屋舍不改,好似完全沒有收到外界天地末日的影響。
但仔細一看,其中天空隆隆震蕩,竟然也有崩塌之象。
隨著一聲清脆的呼哨聲,一隻小鳳凰從其中鑽了出來,落在江辭月肩頭,叫道:“不好啦,八大天柱只剩一個歸墟,卻是最特殊的一個天柱,無法聚攏靈氣。現在靈氣一直動蕩,我們都沒法修煉了!”
不止是無法修煉,甚至自身修為也在靈氣潮汐之中動蕩,輕則跌落境界,重則心神受創,乃至於身死當場!
山海繪卷中看似安全,但終究也屬於這方天地,覆巢之下無完卵。
江辭月快步踏入山海繪卷中,顧不得其中百姓的恐慌之聲,便祭出神魂中蘊養著的生劍無欺本體——
此劍一出,光徹山河。
它本就不是殺伐之劍,用在這裡竟然激發出一百二十分的實力,硬生生鎮壓住了靈力潮汐的波動。
緊跟著,小鳳凰丹朱一聲清鳴,周身焚起無窮烈火,向著天空中扶搖而起——轉瞬間,化為一輪烈日懸掛空中。
繪卷之中便有了日神。
只是鳳凰畢竟年幼,僅憑自身妖力,僅僅維持了瞬息功夫,便開始經受不住天道威壓,緩緩向著山崖間墜去。
情急之際,又突然只見一道金光從遠方群巒中亮起。
江辭月抬頭望去,從白發到衣袂都被這道光所照亮,他飛舉而起,清晰地看見,那是一條龍。
那是被江辭月救下來的幼龍,龍七子敖綿。
只見他化為龍身,緩緩飛起,攜帶著茫茫雲海簇擁而上,溫柔包圍著烈日。被光芒所照徹的龍身鱗毛畢現,宛如皎潔月輪,共同地抵擋住了天的傾覆。
繪卷之中便有了月神。
江辭月明白此刻十分關鍵,立刻默念劍訣,催動生劍無欺粲然出山——
靈氣隨之暴漲!
這一刻,萬千生靈都在仰望著這一神跡。
他們親眼見到在劍影之中,仿佛有一道虛弱的天光飄搖而起,漸漸生輝。
——建木天柱!
“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無影,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
“原來如此。”
原來八大天柱之中,建木是唯一的活物,也是唯一能夠改易的天柱。
它象征著“天地之中”、“百民之國”。
如今隨著原本秘境被毀,世間日月傾頹,而大量百姓聚集在這山海繪卷之中,隨著初始日月的成型,天地中最後一線生機就應在此處,因此建木也自然應該位於此處。
隨著建木的出現,山海繪卷中的靈氣仿佛得到號召一般,頃刻間風平浪靜,這繪卷頃刻間便可稱為是洞天福地之首,如今再沒有能與之媲美的靈脈了。
不久,生劍無欺也從建木虛影中飛旋而回,懸停於江辭月的身前,散發出陣陣寶光。
江辭月的身影就立在山川之上,建木之下,日月映照之中,白發如雪,仿若天命之所鍾。
此時他手撫神劍,心中想道:自古以來,只聽說過劍可為殺器,也可為禮器,卻不曾聽過“生劍”之說。神劍“無欺”從來不肯殺敵見血,難道就是應在此處,才會被稱為“生劍”?
他一貫是不喜歡宿命論的,但回想起生殺二劍,便想起段折鋒手中的殺劍無赦……
而江辭月並不知道,此時此地,山海繪卷之外,也正站著段折鋒的身影。
殺劍飛旋於他的身側,有所感應般地震顫起來。
“不急。”
魔尊笑了笑,低聲說道:“要破這山海繪卷,總得先和小師兄商量一番。等他明確拒絕過後,我才好硬來。”
第85章 斷離恨(4)
江辭月想過很多種再見段折鋒的方式。
以這魔頭的行徑,以及過往中的斑斑劣跡,要想闖入這個山海繪卷小洞天,實在有無數種辦法:例如串通內鬼裡應外合,或是煽動叛亂攻心為上,又或者乾脆圍三缺一,以最血腥殘酷的法子來貫通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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