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述心臟仿佛被扎了一箭,他心虛地別開眼睛,暗自慶幸還沒有跟阿柯坦白身份!
“頑劣是頑劣了點,但也不是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嘛。我就覺得他比今天那沈大人好玩多了,讀書人的通病,臭講究。”
沈柯心頭一哽,身為讀書人的他不禁自省了一下,在某些方面確實有點臭講究,兄長亦然。
“不過阿柯你就沒那些毛病。”柳述嘿嘿一笑,不吝誇獎,“你多好啊,雖然窮了點,但是知書達禮,又彎得下腰去種田挖地,下廚生火,喂雞施肥,反正我是沒見過身邊的讀書人能做到這個份上的。”
“生活所迫罷了。”
“沒關系的,付出就會有收獲,我就喜歡你努力生活的樣子,你要是家財萬貫,還不一定能做到這些呢,很可能就不是我喜歡的阿柯了。”柳述繼續誇誇誇。
沈柯聽完這些話,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好險,差點就坦白身份了!
第41章
兩人回到家裡,正好碰見來幫他們喂雞的篾匠。
“大哥,我們回來啦!”柳述喊道。
其實老遠就聽見他們說說笑笑的聲音了,只是篾匠不太習慣主動打招呼,就裝作沒聽見,等他們先開口,然後才轉過頭回應:“......嗯。”
他的目光落在兩人拉著的手上,這位孤家寡人又不禁露出羨慕的眼光——少年人的友情就是這麽赤誠甜蜜啊。
“這幾天麻煩大哥你了。”沈柯感謝道。
“順手的事。”篾匠抿了抿嘴,“既然你們回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誒,等等。”柳述松開沈柯的手,抓住了想要溜走的篾匠胳膊,笑眯眯地打聽起來,“你和那姑娘進展如何了?”
沈柯手指突然落空,蜷縮了兩下,轉身先去查看柚子樹和雞蛋了。
篾匠臉騰地一下燙了起來,轉身背對著他們:“沒、沒如何。”
“才怪。”柳述探出個頭,嘿嘿一笑,“看來是個好進展。”
篾匠拚命抿著嘴。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來找我。”
篾匠支支吾吾片刻,小聲道:“還真有件事......她想來我家看看,我怕她會害怕。”
“怕什麽?你把家裡收拾乾淨,再親手給她做飯,讓她看看你這人既能主外,也能主內,多半就穩妥了。”柳述看得出來,那姑娘是個務實的人,不用管那些風花雪月,能踏實陪她把日子過好就行,而篾匠恰好就是這種人。
“真的嗎?”篾匠稍微放松一點點,又道,“她還有兩個孩子,也會帶過來,我有點怕......”
“既然說到這個,你跟我交個底,你到底介不介意她帶倆娃?”
“一點不介意。”篾匠腦袋隻甩,“我就是怕......我太木了,孩子們不喜歡我。”
柳述笑了起來:“那就行了,只要你對她好,將孩子們視如己出,他們自然會喜歡你的。”
篾匠得到鼓勵,點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你。”
“那我就不耽誤你回家收拾了。”柳述笑臉相送。
等篾匠離開後,他又轉頭就去找沈柯,蹲在樹苗旁邊,看著沈柯澆水,突然擔憂道:“這樹能不能好好活下去呢?”
兩人都不由得想起了菜地裡的那些失敗品,沈柯道:“會養活的,我等會就去找他們詢問種樹的法子。”
現在他萬不敢小瞧了土地,天下如此多人都是以土地謀生,每一步都得踏踏實實的,按照自然規律一步步走好。
有付出就會有收獲,前提得是正確的付出。·
晚上他又去村民堆裡打聽種樹的細節,才知道剪枝除蟲、澆水施肥都是有必要的,並不是種完就看天命了。
“說起來,前年我的桃樹不怎麽結果,給我氣得在樹上砍了兩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天聽到了我的怨氣,今年就結滿了果!”一人說道。
“不是老天在幫忙,而是你砍對了。”柳述接話道,“我以前去過果園,看到不少果樹都砍去了一圈樹皮。我就問了一嘴,種樹人說這樣做能讓來年有個收成。”
“這是為何?”沈柯好奇不已。
柳述:“他們也不知道,只是經驗之談,也說不清為何會這樣,反正這麽做就對了。”
“可不嘛,莊稼地裡這些智慧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照著做就是了。”朱大娘說。
“但是我們現在有工具,最早的祖先可能什麽都沒有,都是為了更方便地勞作,獲得更多收成,所以才不停地研究並改變方式的吧。”沈柯說。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不過我們這些人沒念過書,哪裡懂這些,既不會研究,也不知道怎麽改變,反正就照著經驗來唄。”朱大娘道,其他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就是那麽一瞬間,沈柯忽然間豁然開朗,似乎找到了清晰的目標。
在今天之前,他的家人包括他自己,都默認了走科考仕途這條路,可他始終不知道自己若是真成了一方官員,又能做些什麽。
他在翰林院見過太多人科考得志,最後卻一輩子在翰林院編編纂纂,一眼看得到頭。能力優者會平步青雲,可是官職越高,身上的擔子越重,人際關系也會越複雜,一天十二時辰都擠滿了事務,哪裡還有心去關注民生百態。
此前他為科舉寒窗苦讀,也不過是想為百姓做點事,可百姓們最關心的事是什麽?最切實的利益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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