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沐聽到了心裡焦灼的鼓噪又響起來,只要一想到這個結局,那個空洞就開始撕咬他的心。
仿佛萬蟻噬心,穆沐感到了一種無法停止的瘋狂,他覺得自己無法停下來。他必須找到殷唯清!他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小沐!”孔雀的聲音仿佛來自混沌之外,伸手在他額間一點,“呼吸!”
穆沐被冰涼的手指點了個激靈,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憋得腦袋昏沉,不知什麽時候陷入了奇怪的癔症,急忙大口呼吸了起來。
雷頤為他順氣:“你這是怎麽了?在想什麽?”
穆沐說不出話,對他擺擺手,卻發現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攥破了,散出一絲絲刺癢的疼。
孔雀擰了一塊冷毛巾遞過來:“終於回過味了?你冷靜一點。”
穆沐苦笑著接過毛巾,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將冷毛巾蓋在臉上,穆沐覺得自己眼睛裡湧上了一瞬的淚意。
但這樣就夠了,一瞬間就夠了。已經是成年人了,該成熟一點。穆沐咬緊牙關,不允許自己再軟弱片刻。
“我們會找人來處理,”雷頤的聲音發悶,“你冷靜一些。”
穆沐冷冷的聲音從毛巾後面傳出來:“找什麽人處理呢?殷唯澈不是一直沒有找到嗎?”
孔雀伸手去揭他臉上的毛巾,穆沐沒有反抗。那張漂亮的少年面孔上已經沒有了悲傷空洞的表情,只有眼睛還倔強得發紅。
孔雀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退後一步,搖頭道:“不要……”
但他立刻站定了,可只是那一步,穆沐還是看出了他的恐懼。
雷頤沒頭沒腦地接了一句:“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孔雀想說的話被噎住了,穆沐勉強地扯出一個笑來:“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沒有辦法……不去找他。”
孔雀道:“你還年輕,你還來得及忘記他。想想你的父母,你的親人,你不該卷到這件事裡來……”
孔雀不提還好,他這一提,穆沐雖然一時被巨大的無措與悲傷衝昏了頭腦,但很快心裡又想起一件事來。
殷唯清曾經告訴他,殷唯澈魂魄的消失,或許與殷家的一個預言有關。不知殷家老人之外還有多少人聽過這個預言,但至少孔雀看起來並不知曉。
孔雀的心緒已亂,或許一時都沒有想起穆沐與殷家的這一層聯系。
穆沐立刻轉移了話題:“靈協會讓誰來處理這件事?”
孔雀有些不想回答。
但是穆沐還是從雷頤那裡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此前有過同等級的保密事件,按照流程,應該是林慶悟過來協同孔雀處理,再上報歸檔。”
聽到雷頤的話,一直有些抗拒態度的孔雀歎了口氣:“不一樣,殷唯清的等級,比唯澈高……”
雷頤歪頭看他。
孔雀有些不忍地閉上眼睛:“這是華南區的事,你師兄也會來。”
“我師兄……”雷頤一愣,當他反應過來時也已驚訝地後退了一步。
那是意識到事情危險性而感到恐懼的一步,雷頤最在乎的.不需要前綴名提示的師兄,原來也早已在此間漩渦中。
*
1503房間被續租了下來。
因為殷唯清的失蹤,這個案件已經愈發不是普通刑事案件的走向了。小聞警官先回去匯報進度,後續的調查方向與主導權還需要警局和靈協來協議。而小葉則自告奮勇留下來幫他們應付當地警方。
“你換個房間住吧……”雷頤勸穆沐。
穆沐搖頭:“你覺得他還會回來嗎?”
雷頤動了動嘴唇,無法回答。
孔雀又戴起了他的墨鏡和口罩,聲音不容置疑:“這間房不能再住了。”
穆沐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吃了飯,又怎麽被兩人拉著換了個房間。
他心裡瘋狂地回憶殷唯清曾經說過的關於殷家的點滴,如果殷唯澈的消失與家族預言有關,而消失事件又與這個未知的“汙染”有關。那他就得從殷家找突破口。
穆沐覺得許多事件像是一個巨大的網,不,是個混亂的漩渦。
捕風捉影的“另一個殷家”.叛出張家的降師.茅山師兄弟追查的蠱師.殷家的預言.殷唯清的失蹤……
這一切和“汙染”究竟有什麽關系,“汙染”究竟是什麽?
穆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機械地吃飯.洗澡.睡覺,他思緒萬千,可身體還在執行著既定的操作。
孔雀與雷頤陪著他,孔雀受了傷需要一直打坐,而雷頤總是欲言又止。這個年輕人因為即將到來的張家師兄而坐立不安。
穆沐乾脆也不說話,他在等林慶悟與耿星河,他需要來自更熟悉的朋友的幫助。
這天晚上穆沐做了一個夢,一個曾經被他努力遺忘的夢。
他聽見了單鼓.單號和單嗩呐吹奏的樂聲,風中嘩啦啦是紙錢飛舞的聲音,嘎吱嘎吱是轎子的聲音……
他不再只是一縷幽魂,他努力伸手去揭開了轎簾。
夜風是涼的,八人大轎由慘白的紙人抬著,平穩地穿過幽暗的竹林……
路的盡頭,是一座他沒見過的舊式大厝,隻隱隱綽綽望見門簷下白色的燈籠在風中晃動。
嗩呐的聲音很響亮,吹奏著不知是喜樂還是喪曲。
轎子進了門,虛空中傳來混混沌沌的人聲,似乎夾雜著悲聲。正堂上擺著幾個牌位,高堂無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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