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莽一張發皺的蛇皮臉, 驚疑不定的目光悄悄往台下看,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眾臣之首的徐應白。
徐應白穿著絳紅色的官服, 似有所感地抬起頭, 對上了劉莽的目光。
他輕輕眨了一下眼, 衝劉莽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劉莽身形一晃。
徐應白是故意的, 他定是做好了準備, 劉莽怒火中燒地想, 故意讓自己知道他去見了付柏溪,然後自己就會火燒火燎地毀滅證人……但是反而引得付柏溪徹底信了徐應白的話!
“武安侯舊案都過去十幾年, ”魏璋眯著眼睛, 語氣不大好,“人都死光了, 查這個有什麽用?”
朝臣頓時就魏璋的話吵了起來,整個金鑾殿頓時鬧得不可開交,吵了兩刻鍾,魏璋很不耐煩,十分暴躁地扔了旁邊的奏折,這才安靜下來。
口乾舌燥的張故明看了一眼梅永和徐應白,道:“陛下,此事事關先帝名譽,自然重要。況且若武安侯一案確有隱情,陛下下旨徹查,也能安眾臣之心。”
魏璋一聽張故明的話,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況且只是查一個舊案,也掀不出什麽花來,正要點頭同意,禦史大夫林臣年出列道:“陛下不可啊!”
他往劉莽的方向看了一眼,得到了劉莽的一個眼神,隨後正氣凜然道:“子不言父過,況且先帝逝世不過三年,現在要查武安侯一案,於禮不妥!”
梅永正欲出列,誰料手邊的徐應白先他一步踏出來。
眾臣朝徐應白的方向看去,梅永也偏頭看向徐應白,心下了然。
自己曾是武安侯舊友,先出頭不好,有徇私之嫌。
“林大人所言也不妥,”徐應白認真道,“您說子不言父之過,先帝是否有過失,還待查明,容不得胡說。而林大人這話,不就是說先帝錯判了武安侯一案麽?”
林臣年倒抽一口涼氣,顫抖著手指著徐應白“你……”
徐應白溫文地看著林臣年,一臉病氣未消的樣子,人卻極有氣勢,話也咄咄逼人:“妄議先帝,其罪當誅,林大人,你是忘了陛下在上嗎!”
金鑾殿內一時噤若寒蟬。
劉莽咬牙切齒地看著階下筆直站著的徐應白。
徐應白目光流轉,看向高台上的魏璋,行禮道:“臣奏請陛下,重查此案,以安先帝在天之靈。”
梅永也出列道:“徐大人言之有理,陛下敦厚仁孝,此番查案,除卻安先帝在天之靈,也彰顯陛下聖明慎審,臣梅永,奏請陛下重查武安侯一案!”
幾番話,已經是將魏璋架在高處了。
若是不查,便是不安先帝之心,不顯陛下聖明慎審了。
劉莽與太后本家的朝臣自不敢觸魏璋的眉頭,只能咬牙切齒的閉嘴。
而魏璋顯然沒想到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了,他對梅永這一番誇讚的話十分受用,眯著眼笑了。
一場舊案而已,查便查了,十幾年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也查不出什麽了。
查了還能彰顯自己的聖明,何樂而不為?
隨著他話音落下,朝臣陸陸續續跪了一大半,高聲道:“臣奏請陛下重查武安侯一案!”
劉莽又驚又怒,不由得在心中罵到,房如意這個蠢貨,自己死便算了,還把那些跟著自己的臣子全拽下了水!
如今朝廷重臣,十之七八為徐應白、梅永一派,哪還有翻身之地?
魏璋擺手道:“那此案便交由刑部吧!盡快查個水落石出。”
張故明跪下領旨,一切塵埃落定。
下朝時因徐應白奏告自己身體不適,隻梅永被魏璋留在宣政殿旁批折子,朝臣三三兩兩散去,徐應白形單影隻地出門,碰上了劉莽。
拿著拂塵的劉莽皮笑肉不笑,猙獰地看著徐應白:“徐太尉好手段啊!”
徐應白聞言站定,波瀾不驚的眼眸看著劉莽,溫和道:“劉大人過獎了。”
劉莽陰沉地看著他。
徐應白也不怕,他又笑了笑,情真意切道:“快到除夕了,劉大人,應白盼您過個好年。”
劉莽聞言恨不得這個時候就上去掐死徐應白,奈何這是宣政殿門口,百官在側,侍衛在旁,根本動不了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徐應白轉身離開。
剛出宮門,李筷子和隨行暗衛就迎了上來。
這兩日顧忌著付凌疑喜歡自己這件事,徐應白一直沒讓付凌疑隨行,待在他身邊的暗衛仍舊是那日暗部派過來的。
這暗衛叫孟凡,人挺機靈的,就是不太敢和徐應白說話。
幾個人往馬車那邊走,沒走幾步,孟凡臉色疑惑的四處張望,徐應白看他的樣子,問:“怎麽了?”
孟凡撓著腦袋:“總感覺有人在跟著我們,可就是不見人。”
徐應白挑了一下眉,腳步停下,抬手扶了一下額角。孟凡和李筷子大驚失色,以為徐應白頭疾犯了,正要伸手去扶徐應白,徐應白卻又很快地放下了手還轉了頭。
他目力極好,一刹那間就捕捉到了一個黑紅色的身影。
那身影短短一瞬就沒入了牆角。
徐應白:“…………”
他略有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上了馬車。孟凡一頭霧水,但還是再張望了一下,企圖發現一下可疑人,結果看見了自家頭兒就站在牆角那。
付凌疑仍舊戴著紫金面具,兩條長眉往下壓,不僅陰寒還十足凶悍。他束起食指在金屬面具那冰涼的唇上,眼神警告意思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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