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郡王自十歲時出宮就番便再未回過京城,此次先帝冥誕誦經七七四十九天,兩位郡王身為人子,理應全程跟同,以全孝道。”
一月之後皇帝又派人過來,而這一次卻恰好趕上了順妃忌日,李彥上書,想要為母妃齋戒祈福。
順妃是李彥的母妃,在李彥不到兩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她沒有什麽顯赫的家世,在后宮中算是一個很邊緣的人物,早早便陪葬在了先帝的地宮之中。
但是後來李彥漸漸大了,蘇貴妃便請先帝追封其為順皇貴妃。
所以在朝陵之中,順皇貴妃是已故陪葬妃嬪中地位最高的,而李彥現在本身就身在朝陵,母妃忌日,修書上表,齋戒祈福,就是皇帝也不好直接將人給拽回來。
總之他不將李彥看在眼裡,只要他還在京城,諒他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便也沒有再管他。
太后寢宮的門被打開,李彥走了進去,這近兩個月的時間,為了避嫌,蘇卿煙幾乎沒有主動召見過他,也傳話讓他少來自己這裡。
畢竟現在皇帝不知道多少的眼線盯著這兒,但是今天李彥卻接到了蘇太后身邊掌事姑姑的傳話,讓他前去。
“母后,兒臣給母后請安。”
李彥規規矩矩行禮,進去的時候便覺得鼻子有些莫名的酸楚,算起來他到了這月林行宮快兩個月,卻也只是在一些大的祝禱會上看見過蘇太后的身影,母子二人連坐下攀談敘舊的機會都很少。
但是他知道兒時處處護著他的母妃,現在依舊是惦念他的。
那主位上坐著一個身著淺靛色宮裝的女子,頭上並沒有繁複的發髻,亦沒有那華麗大的釵冠,發髻簡單,用一支鳳釵固定,卻依舊難掩她通身的貴氣。
嫻靜,淡然,平和的像是一捧寧靜的湖水,只有那堪稱傾國一般的容顏似乎未曾有多大的改變。
這樣的蘇太后甚至讓李彥也有幾分陌生,記憶中他的母妃性子不說跳脫,也是活潑的,她會和他一塊兒放風箏,還會和他一塊兒討論午膳中哪道菜最難吃。
當然她也會教他習字,她的字很好看,連他父皇每每看了都會忍不住誇讚。
但是眼前的人,好像已經離那個明豔愛笑的皇貴妃十分遙遠了,蘇卿煙看見眼前的孩子的時候似乎才真的發自內心地笑了一下:
“起來吧,這外面的人我都打發了,今日我們母子二人一塊兒吃頓飯,我將那要告老還鄉的禦廚給帶了過來,燒酒燉鴨,很久沒吃到了吧?”
方才那古井一般的雙眼此刻似乎才迸發出了些光彩,遙遠的回憶讓李彥有些恍惚,燒酒燉鴨是當時他們都愛吃的一道菜。
當年母妃還曾帶著他偷偷去禦膳房去看那禦廚如何做,誓要在小廚房中也鼓搗出一樣的來。
一頓飯的功夫,多年未曾相見的疏離感一下便遠去,似乎他們還是在父皇的寢殿中,爭著吃一個鴨腿,他的眼睛有些微紅:
“母妃,對不起,這麽多年我也沒有回來。”
蘇太后用筷子的背面點了一下他的手腕:
“你虧的沒回來,回來了,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快吃,吃完有個東西要給你看。”
聽她這樣說,李彥立刻吃乾淨了碗裡的飯,那樣子倒像是小時候等著吃完飯的獎勵一樣。
飯後蘇太后取出了一個匣子交給他:
“打開看看。”
李彥將匣子打開,在看見裡面那東西的時候都臉色都變了:
“這上面印的是天子六印?但是怎麽沒有字,母妃?”
匣子中放著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個印著天子六印的聖旨,但是那聖旨上卻沒有任何的字跡,這樣的東西,李彥看著都心驚。
蘇太后看著那空白的聖旨目光柔軟眷戀:
“這是你父皇給我的,當時我們只是打賭,說輸了的人要許對方一個願望,他輸了,我卻一時沒有想起想要什麽,第二日他便將這樣的一封聖旨交給了我,讓我想好了自己填上。
這聖旨在我這裡一放就是十五年,他在的時候我想要的都已得到,他不在了,我想要的也不是這一封聖旨能做到的,但是如今,或許到了它能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閻雲舟看著李彥傳回來的那封信都忍不住震驚,看向了洛月離,洛月離輕歎開口:
“那聖旨是真的聖旨,天子六印做不得假,蘇太后模仿先帝的筆記幾乎可以亂真,她想要用這一封空白的聖旨成為李彥起兵的理由。”
寧咎已經被先皇這操作驚呆了,這是有多愛皇貴妃啊,他忍不住問出聲:
“雖然有真的聖旨,但是怎麽成為我們起兵的理由啊,畢竟現在的皇帝不是先皇傳位登基的嗎?”
閻雲舟握著那封信開口:
“現在的皇帝繼位確實是承襲了先帝的旨意,但是可以用這封空白的聖旨偽造一封密詔,密詔可寫,若皇帝親佞遠賢,致使朝廷危難,百姓蒙苦,皇室子弟可清君側。
魏長青與若羌往來的書信就可作為魏家勾結若羌,連通羯族,預置北境十幾萬將士於不顧的證據,有此二書,北境將士便算是師出有名,只要殿下從京背城回來,便可以將這書信和聖旨昭告天下。”
洛月離閉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十:
“本來想著彥兒要上這樣的罵名了,有了這樣一封聖旨,即便依舊逃不開謀反的罪名,但是這畢竟是師出有名了,真是峰回路轉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