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的折騰,這張紙已經皺得不成樣子,沒有什麽筋骨,又有點潮氣,不知道是雨下得太大,還是被他攥著的時間久了。
可能是百年修仙帶給雲佩風的直覺,讓他無法放下這個與周筵相同名字的少年,仿佛這真的是周筵的過往一般。
曾經的仙盟傑出弟子,十五歲,天靈根,夭殤。
雲佩風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麽在乎周筵,在乎這個,但他心中確實有一股奇怪的情緒,讓他在意極了。
但周筵從未對他提過他的過往,他要怎麽問呢?
周筵很快就從長老的居室內出來,兩手空空地沒什麽發現。
雲佩風急忙折了折手裡的紙,站起來。
“月讀宗裡應該沒什麽東西了,回去便能移交給玄淵派。”周筵最近見他時總帶著些笑意,“你有沒有看上哪個院子或者洞府,我讓他們幫你收拾出來,再找個好地方。”
“都行,你看著來。”雲佩風隨口應道。
他還想著剛才的事,神不附體又有些心煩,左思右想,支吾著問:“你……是怎麽成為魔修的?”
“啊?”周筵意外道,“怎麽突然問這個?”
“有些好奇,想知道你是一開始就修魔功還是半路出家……”在這件事情上需要委婉一些,不能直接問,雲佩風沉吟許久,沒想出詞,眉頭越皺越緊。
周筵看他的樣子不禁發笑,撤掉避水訣,也站進雲佩風待著的門廊裡:“我一開始就是魔修,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我……”雲佩風沒忍住,索性把那張紙拿出來,“我在青雲宗發現的這個,上面弟子的名字和你一樣……你修仙有多久了?”
周筵臉上的笑容轉如露水般消失,他接過雲佩風手中的紙,動作間竟有猶疑:“快三百年。”
雲佩風靜靜地看著他。
周筵展開折紙,垂著眼睛,沉默了很長時間。
如同當初的雲佩風一樣,他也將紙上的內容讀了好幾遍,甚至比雲佩風的次數還要多,還要久。
雲佩風注意到,他的目光在“夭殤”那兩個紅字上停留了很久。
雲佩風吞咽了一下:“這應該不是你,但是……”
他沒說下去,周筵輕輕呼出一口氣,掌心燃起紅黃色的火焰,將早已不堪蹂/躪的紙化作飛灰。
雲佩風的心沉了下去,周筵動作的含義再明顯不過。
一時間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半晌,雲佩風抿抿唇,打破平靜:“其實也無所謂,我只是好奇,想問問這是不是你。”
“半路出家的魔修不少,原因更是多種多樣,我也沒想知道那麽細……”
周筵依舊沉默著,眼睛看著落在地上的大雨,打在庭院中的積水上濺起水花。
“沒什麽的,”雲佩風不由得沮喪,撇了撇嘴,低聲道,“你別難過……”
他好奇的東西戳中了周筵的痛點,可他到底希望周筵能轉過頭來看看他。
周筵便真的轉過頭來,很專注地看著他。
“我沒有難過,我可能還需要感謝你。”他露出一個有點苦澀和勉強的笑容,“那……那個人應當的確是我。”
雲佩風敏銳地抓住一個詞:“應當?”
周筵自己不知道嗎?
周筵嗯了一聲。
換作別人,他不會將這件事透露一個字,可現在,他沉下眉目,不知道該如何跟雲佩風解釋。
“我……”他三緘其口,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雲佩風不著急,和周筵一起坐到門廊的台階上,等著他想措辭。
“你還記得在月讀宗地下發生的事情嗎?”周筵最後問。
“那條通道裡?”雲佩風不知道他為什麽提起這個,“封印破開之後,大家的靈根都不堪重負,無法像之前那樣使用法力……但你好像沒什麽事情。”
周筵嗯了一聲,想了想,把雲佩風的手拉過來,將自己的手腕放在他手中:“你用神識探一下。”
雲佩風詫異地抬眼,手腕能算得上是修士的命門,基本不會讓別人輕易觸碰,何況是讓別人用神識侵入。
而且,“我不能放神識。”他提醒周筵。放出神識他有可能神魂失控,把身體壓垮。
“沒事,”周筵彎起嘴角,“我幫你護著神魂,你不用擔心。”
周筵的神識輕柔而堅定地包括住他的神魂,雲佩風猶豫一會兒,終是放下擔心和不安,握著周筵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探了一縷神識進去。
幾乎立刻,他嚇了一跳,睜大雙眼,震驚地看向周筵。
修士修仙,皆靠靈根。靈根如樹葉的枝乾般貫通各處經脈,是汲取靈氣的源泉,一般所說的資質好壞,就是在說修士靈根的品質。
可周筵的體內,經脈間竟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雲佩風仗著周筵的默許,將神識探到底,一直快觸到他的靈海,原本應當是靈根的地方依舊冰涼空蕩。
難怪當時只有周筵一個人沒事,他根本就沒有靈根,當然沒有靈根衰微的危險。
可即使是靠搶奪靈氣修煉的魔修,也不可能沒有靈根。沒有靈根就無法汲取天地間的靈氣……周筵是怎麽修煉到大乘期的?
雲佩風握著周筵手腕的手微微顫抖,完全不能相信:“你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嗎?你不是跟我說過,你是天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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