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保證……”雲佩風一句話剛說了半句,被周筵的舉動驚得一抖,立刻扭頭看他,“你……”
他又回頭看了看倒在地上流了一攤血,但似乎還沒死的段厲。
周筵知道自己那一刀劈歪了,不然能一刀結果了段厲。但現在他沒心思管那個化身的死活,壓住雲佩風的手,他低喘幾聲:“你別聽他的!”
“反正無論怎麽樣我都活不下來,”他說得很急,聲音很低,“別聽他的,求你。”
依段厲的手段,如果雲佩風真的照著做了……
周筵真的很愛他,他希望雲佩風能愛他,能記得他,也不想再受曾經受過的苦。
即使已經渡過名劫憎劫,但他也再也不想回憶起那些日子。段厲帶來的苦難,每一個白天與深夜都讓他煎熬。
而到最後,他所受的苦,所經歷的劫難,都只是他的催命符,是段厲提升境界的柴薪。
“你直接走……”周筵閉著眼睛,即使睜開眼睛,他現在也看不清雲佩風的臉,“我不知道段厲會不會再找你,但是,但……我不想渡情劫……我想要你喜歡我,一直喜歡我。”
雲佩風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剛才能和段厲你來我往地拖延時間,可現在他難道能答應周筵的話嗎?
他張了張嘴,愣是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他不想聽段厲的,也不能聽周筵的,他不知道他該怎麽做。
雲佩風下意識又回頭看段厲,被周筵刀氣所傷的化身似乎已經意識不清,唯有手腳偶爾抽動。
對於大乘期來說,這樣的傷其實幾息就能恢復,可段厲好像沒打算救回這具化身。
這絕不是一個好消息,它隻代表著在段厲看來,這件事情已經沒有再討論、再商量的必要。
“不行,”他飛快地抽了一口氣,對周筵說,“我不能讓你……”
他沒有說完,周筵已經靠近,緊緊地抱住了他。
周筵的神智沒有那麽清醒,甚至控制不太好自己的動作,這個擁抱有點歪,也非常重,差點把雲佩風壓得坐不住倒在地上,他用的手勁也很大,把雲佩風勒得生疼。
可這個懷抱也非常溫暖,周筵用了最後的力量在擁抱他。
“聽話,”周筵的聲音貼在他耳邊,“如果有機會的話……幫我殺了段厲。”
他艱難地露出一個雲佩風看不到的笑:“剩下的什麽都別做了,永遠記住我就好。”
到了最後,他甚至不求雲佩風能愛他,只希望他能永遠地記住他。只要這樣,他就足夠心滿意足了。
雲佩風不明白這些,他只是心裡難受,眨了眨眼睛,突然掉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
面頰被染得濕熱,他抽了下鼻子,聲音顫抖:“我……”
隻說了一個字就哽住,但他想問,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比起看周筵就這麽被抽取修為,他寧願答應段厲的條件。
忘了周筵對他也沒有損失,反而能讓周筵活久一點。
周筵聽到了雲佩風的哽咽和隱忍的哭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雲佩風哭。可他此時已經被侵蝕到了化神期,實在是混沌,抽不出一絲力量去安慰他。
他只能努力更用力地抱緊雲佩風,期望自己這樣,雲佩風便能乖乖讓他抱著,什麽都不做。
可到後來,他連這樣的力道都維持不住,雲佩風近乎恐慌地發現,周筵的手現在只是虛虛地搭在他的腰間。
“你還好嗎?”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
可周筵的嘴唇真的翕動起來,像在說著什麽,即使雲佩風將頭湊過去,也沒能聽清。
他看了一會兒,終於後知後覺地讀懂唇語,那竟是一句微弱的“別哭”。
艸!
雲佩風在心裡罵了一句,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眼淚卻根本止不住,很快又落到周筵的外袍上,暈出深色痕跡。
周筵眉頭緊鎖著,還在與靈根和段厲抗爭,可對外界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
雲佩風盯著他愈發蒼白的面色看了一會兒,突然猛地掙開他,又擦了下淚,腳步不穩地走到段厲的化身旁邊。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哭,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他可能會在權衡利弊後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可現在,他很害怕,他怕周筵就這麽死去。為此他願意做任何事情,哪怕只是能拖延時間。
“我答應你!你滿意了嗎!”他大聲說著,每一個字都顫抖得不在調上,每一個字都難以聽清,“我答應你……”
最開始的決定與膽量,最終軟化成了窮途末路的哀求,他的聲音低下來,投降又潰敗:“你放了他吧……”
段厲的化身依舊沒有任何回應,雲佩風也沒奢望他還能有什麽回應。
抹除自己的記憶這種事,他一個人就能做,他知道法訣。
站在兩個幾乎都要沒了氣息的軀體旁邊,雲佩風捏出了記憶裡的法訣。可他的手實在太抖,又實在太急太怕,連續幾次都沒能捏對,根本進入不了靈台深處。
就在這時,他的腰側突然微微發熱,竟是一道非常微弱的靈力反應。
這是什麽東西?通訊符?
捏不出法訣,雲佩風的腦子裡一團亂,根本不想管這種東西。
可興許是多年來的習慣起了作用,在他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手就已經拿出了通訊符,眼睛向符籙上瞥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