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子裕一愣,而背對著的那人聞聲偏過頭來,露出光影交接線下熟悉的下頷。
“皇叔……?”
沉重盔甲穿戴在身上,在五月天顯得尤為悶熱,秦見祀放下手中劍,發絲沾著半乾涸的血跡粘在鬢邊,像是經歷了一場惡戰而來。
更漏聲斷,離明日的期限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雖知不是特意為他,卻意外地準時。
賀子裕嗅著空氣裡流動的淡淡血腥氣,目光微動,隨即低頭玩笑道,“原來皇叔才是吳平王送來的賀禮,這不比揚州瘦馬有意思的多嗎?”
他揮揮手,讓人把兩個舞姬帶出去,又吩咐膳房去煮一碗清湯面端來。問皇叔是否用膳了,秦見祀沒有說話,只是任他發號施令。
秦見祀又把劍放在了桌上,看向一旁那盤散亂的棋局,下的是圍棋,瞧著棋力也長進不少。
“皇叔怎麽如此穿戴?”
“城郊外,遇到了些埋伏。”秦見祀的嗓音有些沙啞,透露著疲乏。
賀子裕喔了一聲,“難怪最近收不到皇叔的腳程,原是要避開埋伏的人。”
“還是臣來得早了,叫陛下錯過一對佳人。”
“那倒沒有,”賀子裕半真半假玩笑道,“皇叔既來了,豈不是已經勝過了人間無數。”
秦見祀嗤了聲,張開手,示意賀子裕解開他身上盔甲,先是披膊護臂,再是山文甲,護心鏡……賀子裕伸手幫他把沉重盔甲一件件卸了下來,秦見祀低下頭,好像呼吸漸漸輕松起來。
解到最後,他赤露著遒勁上身,流動著微鹹汗氣,猿臂蜂腰間縱橫著陳年傷疤,卻並無新傷,賀子裕借著微弱燭火端詳了會兒,才微微頷首。
“皇叔英武過人,旁人果然傷不到分毫。”
這話聽起來像是藏滿了關懷,秦見祀的目光定定,似乎從他臉上看出什麽。賀子裕抬起臉來,歪了歪頭。
“皇叔在想什麽?”
秦見祀沉沉呼吸著,起伏胸膛,他最終一手撐上書桌俯身去,逼得賀子裕微微後仰。
“臣只是在想,”他垂眸說,“自陛下踏進這禦書房至現在,可有一瞬,是真正擔心過臣?”
賀子裕的瞳孔一縮,昏黃燭火裡,只有彼此的氣息淺淺交錯著。
“沒……沒有。”他別過頭。
“陛下若沒有,就該回答有。”
第32章 特殊的生辰禮
“有。”
賀子裕垂眼,眼睫不安顫動著,答案半真半假,他自己也無從知曉。秦見祀盯了他許久,才伸手去解他腰帶,賀子裕連忙抬手擋住了,微微別開頭。
“皇叔一回來,就要做這事嗎?”
“臣要做什麽事?”
“……”賀子裕說不出口,秦見祀仍舊是戲謔盯著他看,賀子裕思慮半餉,最終還是緩緩松開了手,“那皇叔,來吧。”
秦見祀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毫不客氣地吻上了他。
下半身粗糲的盔甲磨得泛疼,秦見祀又狠狠咬上他唇,許是混著汗水腥鹹,咬破了唇瓣帶來刺痛。賀子裕緩緩攥緊指尖,在秦見祀背上留下指痕。
陰暗裡書桌旁,腿上磨出的斑駁瘀痕交相受著月光掩映,池子裡蛙聲一片,賀子裕牙咬下唇,痛苦地眯緊眼,直至更漏聲斷間,月頭西移,過了子時。
秦見祀背胛上滲著汗珠,染了人的斑駁指痕,嗓音沙啞不成調。“臣一去半月,陛下可有念過?”
“……”賀子裕咬著牙沒回答。
“念否?”
賀子裕咬不住牙了,可是他不管回答有還是沒有,結果都是一樣。
秦見祀眼中掠過促狹笑意,打從馬場那次之後他便發現,這樣的賀子裕比起從前處處逢迎的模樣,更得他歡心。
不知為何,他想看賀子裕因為他流露出擔憂的神色,想聽賀子裕在身下斷續說著想念。想讓一個慣會撒謊的小鬼,在春色攀雪間露出不能繼續欺哄的一切。
許久後,膳房端來了清湯面,狼狽藏在書桌下的皇帝衣衫半垂,仰起脖頸對著窗邊泄下的三寸月光,面頰仍泛著薄紅,宮婢嗅到空氣中彌散著的曖昧氣息,著急忙慌地退下了,秦見祀才伸掌去,拉他起來。
“……過子時了。”賀子裕扯了扯衣裳,瞧了眼時辰。
“嗯。”
“這就是皇叔送給朕的生辰禮嗎,這樣,過子時?”
秦見祀揚起唇角不答,只是不知從何處拿出來一個匣子,裡頭放著一根白玉帶。
賀子裕垂眼看去,眉頭微皺,隨即看著秦見祀伸手來,攏上他凌亂散開的衣襟,又提起裡褲,放下袍裾,替他系上了腰帶。“這才是臣給陛下的生辰禮。”
白玉帶。先前解開賀子裕的腰帶,原是為了換根新的。
“什麽?”賀子裕一愣,沒反應過來。“你……你先前怎麽不說?!”“陛下請臣來,臣焉能不來。”
“……秦見祀!”
“臣在。”秦見祀手勾上腰帶,強硬一拽,拽著賀子裕帶入懷中。
親手送他腰帶,親手解開他的腰帶,秦見祀在閔州瞧見這根白玉帶的時候,就覺著很適合賀子裕。“等明年陛下及冠,臣再送白玉冠給陛下,相得益彰。”
“朕不想要。”
秦見祀勾起他的下巴,目光掠向衣襟半掩的紅印子,看得出來興致頗為不錯,“陛下似乎,是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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