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之人權勢可見一斑。
這些年左相雖然與他爭權奪利,爭的卻是權臣的位置。真正有弑君之心,且能從這樁事中獲得好處的,他秦見祀算一個,另外之人,怕就是面前這個清平王了。
“那本王也不多叨擾。”清平王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灰。“等尋到陛下之後,再與見祀把酒言歡。”
秦見祀仍坐在位上,眼也不抬。“不送。”
清平王才走不久,秦見祀便命人撤了茶具,他站起身往後院走去。
路過拐角處時猛然間一道身影躥了出來,一下擦肩而過,又被秦見祀眼疾手快地拽了回來。
“大膽賊人,還不給朕松手——”
“陛下,陛下!您慢點跑!”
追來的暗衛急急趕到,瞧見秦見祀以後連忙俯身行禮,賀子裕被拽住後領,掙扎著在原地搖擺。
秦見祀聞見酒氣,眉頭皺起。賀子裕抬頭看見是他,身子下意識一抖,緊接著笑眯眯喊了一句皇叔。
“本王的命令,你們權當耳旁風。”
“是陛下以更衣為借口支走我們,翻了後窗,鑽狗洞出來的……”暗衛越說越低聲,頭垂了下去,連一個醉酒的人都看管不住,確實是他們失職。
“自下去領罰。”
“是。”
於是賀子裕打了個酒嗝,雙頰酡紅未消,也不往外跑了,就搖搖擺擺跟著秦見祀往院子走去。
“你想出去,急著回宮?”秦見祀負手在前邊走著。
賀子裕搖搖頭,“朕找人。”
“找誰?”
賀子裕差點脫口而出找楚非,一想不對,改口道:“找皇叔。”
秦見祀腳步一頓,隨即若無其事般接著往前走去,“找臣作什麽?”
“……朕聽聞皇叔見清平王去了,擔心皇叔被為難。”賀子裕對著手呼出口酒氣,為自己想到這個絕佳理由而感到讚歎,“皇叔為什麽要把朕藏起來?”
身前那人沉默半餉,淡淡開口。“陛下沒有子嗣,倘若一朝駕崩,理當在皇室宗親中尋找接位之人。”
“所以皇叔是想借此找到幕後之人?皇叔覺得清平王嫌疑最大,所以等著他上門來自露馬腳?”
“嗯。”
“皇叔真厲害。”賀子裕拍拍馬屁,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兩人一前一後,走過漫長廊廡,天色漸漸暗下來,仆婢們在廊廡下點燈。
等到秦見祀回到屋中,就發現賀子裕也跟了過來,賀子裕一把撞上他後背,又跌跌撞撞後退幾步,揉了揉自個兒腦門。
秦見祀歎口氣,索性命人去煮醒酒湯。賀子裕就在屋中四處看看摸摸,最後在床上坐了下來。
“陛下,別吐在臣床上。”
“放心皇叔,朕酒品很好的。”賀子裕揮揮手,好像剛才在王府裡四躥還鑽了狗洞的人不是他。秦見祀一會兒沒注意到他,他就已經解下外袍來,自個兒脫了鞋履,在床上躺下。
“陛下,這是臣的床。”
賀子裕雙手交叉平躺在床上,睜著眼呆呆地看向床帳頂。“朕就躺一會兒,朕暈得厲害。”
“……”
許久,婢女叩門進來的時候,醒酒湯冒著熱氣升騰而起,賀子裕已經闔眼睡了過去。滿室蠟燭明滅著,而秦見祀正倚靠在椅子上,翻看著書籍。
“下去吧。”他動了動手指道。
屏風裡,賀子裕又翻了個身,低聲不知呢喃了什麽。秦見祀的目光緩緩移向屏風內,片刻後,翻過一頁書卷。
他對這小鬼的忍耐度,當真是越來越高了。
廟堂之上,街巷之裡,他聲名能止小兒夜啼,平生最不得人的喜歡,如今,倒能得這一點的惦念,也算有趣。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戀愛腦(大哭)
第16章 皇叔的過往
於是就這樣度過一段安靜的時光,一直到不知幾更天的時候,賀子裕睡醒了,頭疼得厲害。
不知被褥是何時蓋上的,帶著淡淡瑞龍腦的香氣,這股子暖和勁實在是酥了人骨頭,賀子裕正想再賴會兒床,猛然耳邊傳來一聲清晰的翻書聲。
“唰。”
他一僵,緩緩轉過頭。
此刻枕邊上,秦見祀正支腿倚靠在床頭,借著床邊燭火閑看書,甚至還扯了半床錦被蓋在腿上,外頭天已經全黑了,四圍都寂靜著,唯有更漏滴水的聲音。
秦見祀的余光對上他視線,垂眼看他。“陛下醒了?”
“皇、皇叔——”賀子裕忙不迭坐起來,往裡挪動去,一副睡眼惺忪還沒醒過神來的樣子,愕然地看著。“皇叔你怎麽睡我邊上?”
秦見祀見狀收回目光,“這是臣的床,這個問題應當問陛下。”
“什麽?”
“看來陛下酒品還是不行。”
賀子裕瞳孔一縮,恍然間才想起來先前醉酒非要睡在這的事,他的面上神情頓時五味雜陳。什麽是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順著杆子往上爬說得便是他這樣的人。
然而更稀奇的是,秦見祀果真放縱他在這裡睡到了現在。
“不對,那朕睡你床上了,皇叔你總該換張床歇息,哪有你再躺過來這樣的道理,”賀子裕猶豫道,“皇叔府中也是養了男寵的,這樣實在是於禮不、不合……”
“陛下不必擔憂,若是臣要入睡的時候,陛下仍還沒醒,”秦見祀繼續翻了一頁書,神色淡然,“臣會命人把陛下扛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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