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見祀在府中待遇居然比朕都好?”小皇帝鑽了出來,“這也忒會享受了。”
賀子裕隨手抬起那個替他揉腿之人的下巴,喂了顆葡萄,“你們都是伺候攝政王的人?”
“正是。”
“那朕問你們,”賀子裕低頭好奇道,“攝政王雄風如何?”
先前被喂了葡萄的小倌,聞言嗆得咳嗽連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那自然是,極好的。”
“喔。”賀子裕摩挲著指腹,“下去吧。”
眾人面面相覷,都魚貫著撤下了。賀子裕本來就沒有尋歡作樂的打算,他此番能活下來,身後不知道死了多少的人,他心中存著氣,卻也不知該對誰發泄。
人生來就是三六九等,侍衛宦官,以及浴池旁的仆婢替他而死,聽起來也像是理所當然。只是他卻覺得不值,賀子裕漫不經心地拿起酒杯,斜躺在榻上一飲而盡。
而書房裡秦見祀聽到匯報,筆尖一停。
“他讓你們都退下了?”
“是。”
“他現在做何事?”
“陛下喝了許多的酒,似乎是有苦悶不得發泄。”暗衛稟報道。
秦見祀微頷首。“下去吧。”
暗衛下去之後,就守在書房門口低低交流著。
“你們說陛下,是不是有些過分關心我家王爺,”其中一人說,“先前又是送禮備舞,又是捏肩捶腿,今日來了王府,就說要見王爺的男寵,但他見到之後反而不悅,獨自在屋中自斟自飲……”
“陛下先前瞧上的不是鄭翰林嗎?”
“誰知道呢,自從陛下被王爺浸在水中那日過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要我看,陛下說不準就好王爺這口。”
“聽你這樣一說,好像有點道理啊。”
書房內,狼毫被擲入筆洗中,暗衛們立刻沒了聲,屋裡,秦見祀揉著眉心,垂眸掠過些許莫名神色。
小鬼,關心他?
·
夜色沉沉,秦見祀靠上了榻,雙眼微合。
他呼吸漸漸平穩,恍然入了夢境一般,四圍就騰起氣霧來,四處彌散開去。
秦見祀的瞳孔微微一縮。
“楚江王殿下……”隱約間他好像看到面前有一條長河,川流湧動著,他站在橋頭,一身玄色織金長袍,有人在喚他。
“殿下,您此去人間入輪回,請殿下放心,司命一定為您安排妥當。”
“嗯?”他想回過頭去看看司命是何人,卻發現自己像是身處回憶之中,無法動彈。
只聽見聲音像是越來越悠遠,悠遠如水紋般漸漸蕩開。
“您會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認出他來……”
“這一世,您都不會再離開他……”
“去吧,殿下。”
第15章 野鬼醉酒
許久,門外來稟說清平王來訪,秦見祀一下驚醒過來,夢中的事卻仿若隔世,讓他記不清了。暗衛又通稟了一次,秦見祀眉頭微皺,最終還是站起身來。
而廂房之中,賀子裕已然喝得醉醺醺一片,只聽見“咚”的一聲,他從榻上翻滾下來,半餉埋頭在絨毯中,一動不動。
“都和你說朕酒量不好了,偏要喝這麽多。”小皇帝抱胸看著。
賀子裕一下支起頭來,眯著醉眼看向小皇帝。“什麽東西,晃來晃去。”
“……真是找死。”
賀子裕也不曾想這酒後勁如此之大,隻喝了一壺意識就朦朧了,他抱著酒壺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外頭走去,門外守著的暗衛見狀左右看看,隻得跟在他身後。
“陛下,你醉了。”
“怪你,先前拿什麽酒來,這酒喝著時候沒滋味,後勁可大著。”左邊那人狠狠一瞪旁邊暗衛,另外一人就捂嘴不說話了。
賀子裕漫無目的地走著,王府中的擺設精致低調,白牆青瓦間有假山流水,屋子裡外的陳設都與宮中無差,於是賀子裕半餉想不起來自己要做些什麽,只有先前的事情像走馬觀花一般在腦海裡輪番上演。
他忽然想起來了,這裡是攝政王府。
“朕問你們,”賀子裕忽然轉過頭,“這裡有沒有個叫楚非的伶人。”
“楚非?”幾個暗衛看向彼此,眼神交流著。
“他呀……”其中一人輕咳聲,“王爺嫌他不會伺候,調去外院了。”
“喔,還真有。”
賀子裕又搖搖擺擺地接著往前走了,暗衛們緊跟在身後,小聲交談著,猜測賀子裕找楚非做什麽。
“聒噪,”他回過頭來,用手指了指,“不許跟著朕。”
“我等奉攝政王之令,寸步不離。”
他聞言低嗤一聲,來回看著這幾個暗衛,眼中狡黠神色一閃而過。
·
此刻,秦見祀還在堂前與清平王交談。
“昨夜有刺客潛入宮中,陛下如今下落不明,見祀何以鎮定如斯。”清平王手端著茶杯,杯蓋拂去茶沫,輕抿一口,“聽聞禁軍滿宮尋人,你卻將此事壓了下來……”
“國家興亡,系於天子榮辱之上,此事不可傳至宮外。”
“你當真不知陛下下落?”
“不知。”
清平王似笑非笑,“說到底,陛下也該稱本王一聲十三叔,見祀若想借此做些什麽,本王這個做叔叔的是斷然不會同意的。”
秦見祀端坐在主位上,甚至懶吝賜一個眼神。宮變之事措不及防,看似荒誕可笑,然而其中事涉樁樁件件,人事調動,竟都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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