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晚點要來用,他這半年一直在琢磨新藥方,又怕貿然告訴容棠讓他平白期待,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著掖著,身上都快被藥熏入味了。
什麽時候見過他這樣小心不自信的樣子,他求容棠長命百歲,實在是意料之中。
可容棠竟說希望宿懷璟心想事成,碧心忍不住想笑。
她想起那個初春午後,有人撐著副隨時都要歸西的身子,滿面怒容地踏進月門,便將花卉絢爛全都比了下去。
也確實……是情理之中呢。
她做丫鬟的,沒什麽遠大理想,而今卻多了一項,希望兩位主子願予必成。
容棠長命百歲,宿懷璟心想事成。
這樣的話,往後每一年春天才算有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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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八,宮裡來人宣旨,正式接宿懷璟入禦史台,跟在禦史中丞後歷練。
慧緬遲遲未歸京,盛承厲自請去皇陵守墓,仁壽帝做足了面上功夫之後,才終於在欽天監正的“以死相勸”下同意了這件事,下令五殿下過完正月便出京,守皇陵半年,等到夏末再回京城。
容棠沒搬回寧宣王府,永安巷裡少了一個人,一下子就變得無趣許多。
京中話本許久未更新,他看了會開始化冰的湖面與抽條的柳枝,回到房中重新抄經。
元宵節回王府吃了頓飯,容棠想起上年去陀蘭寺燒香時,收到的一張佛像,不知怎麽鬼使神差地,又將它帶了過來。
依舊沒掛起來,只是放在身後的多寶閣上。
他看完了話本,開始抄經書。
系統從休眠中醒來,見他這樣嚇了一跳,猶猶豫豫地問:【棠棠,你怎麽了?】
小笨蛋系統心思特別好猜,想哄人的時候就會喊棠棠。
容棠笑了一聲:“無事,只是覺得無聊。”
系統瞬間沉默,想了一下他覺得無聊的原因,甚至疑惑自家宿主腦子裡到底綁定的是系統空間,還是談戀愛進的水。
它無語凝噎半晌,生大氣:【你沒救了!】
它轉臉就要休眠,卻還嫌罵得不夠解氣,補了一句:【笨蛋宿主!】
容棠:“好哦,我是笨蛋宿主,你是聰明系統。”
系統:【……???】
【你不對勁。】它乾巴巴道,總不能談個戀愛改性了吧!它以前那個會動不動懟它的毒舌宿主哪兒去了!?
容棠抄完一頁,放了筆,笑道:“誇你你還不樂意,好難伺候。”
大反派比傻系統可好太多了。
多了個人說話,他又覺得有意思了起來,不自覺就想逗系統,可還沒逗兩句,書房門被人敲響,雙福進來稟報:“少爺,有人在府外求見。”
容棠疑惑,這間宅子會來的客人左不過也就柯鴻雪沐景序,再加一個盧嘉熙,連盛承鳴都沒來過。可這時候他們都在朝中當值,怎麽會來見他,又怎會這般客氣。
容棠問:“誰?”
雙福:“五皇子殿下。”
上躥下跳要跟宿主掰扯掰扯的系統一下卡了殼,呆愣愣地停在了原地,又下意識往容棠的方向前去。
而另一邊,宿懷璟從禦史台出來,看見一輛馬車。
一人從車內下來,走到他身前。
宿懷璟眉心微蹙了蹙,又很快調整好表情,笑著問:“秦世子是要找棠棠的嗎?不巧,他沒跟我一起來。”
秦鵬煊搖頭:“我找你的。”
宿懷璟唇角微壓,向旁邊側了側身子,笑意降低:“何事找我?”
秦鵬煊穿著一身大紅的襖,富貴又豪氣,可話到嘴邊,他卻猶豫了一下,似乎不知怎麽開口。
宿懷璟等了一等,沒等到聲音,轉身就要走。
秦鵬煊卻一把拉住他胳膊,快速問:“你後背肩胛骨上,是不是有一塊胎記,像海棠花一樣?”
第100章
這個問題過於失禮,宿懷璟眉心一凝,視線往下,落在秦鵬煊抓著自己的手上,冷聲道:“世子爺自重。”
秦鵬煊瞬間回神,猛地向後抽回了手。
宿懷璟微滯,心下湧起一股怪異的情緒。
武康伯是當朝權貴,仁壽帝重文輕武,因此手中握著兵權的官員屈指可數,夏元帥算一個,武康伯算一個。
雖說不過能領皇城內部分兵馬,但也足以顯現帝王對他的看重。
父為權貴,母親早逝,自己又是世子,秦鵬煊從出生起就不知道什麽叫害怕惶恐,也自然學不會卑躬屈膝。
他對旁人那些流於表面的敬重,全都是因為有更高一層、不得不敬重的身份在上壓著,才使得他偶爾也能想起一些身為世家子弟,骨子裡就該帶著的得體禮儀。
他對容棠尚且不夠尊敬,對宿懷璟更談不上什麽尊重。
可從他下車時的欲言又止,到剛剛驟然收回手時眼睛裡閃過的一絲慌張,無一不向外透露出了一個事實:
他在害怕宿懷璟。
這種害怕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緣由,所以才會同時在身上體現出粗魯和惶恐。
一面無所顧忌、單刀直入,一面惶恐不已、後怕懊惱。
這是很奇怪的兩種情緒,宿懷璟斂了斂眸,往後退了半步,回答他之前的問題:“沒有。”
“怎麽可能!”秦鵬煊一下急了,顧不得什麽害怕,向前逼近一步,急切地問:“那個位置你自己看不見,是不是沒人跟你說過,你才一直不知道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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