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顧忘一見,搶過空竹大哭起來,久久不能平息。
凌樾:貼♂身
第10章 紫荊花開
事態發展完全出乎沈顏意料。
顧忘哭得不省人事,更無暇談及結交等事,沈顏望著漸晚的天色,無奈駕馬離去,再尋良機。
他一路風馳電掣,到建章宮時,天色也才完全黑了。
凌樾正端坐在描金龍遊滄海紫檀木禦案前,案上還擺著四疊高高的奏折,凌樾好似不知疲憊般一本一本的批閱。
沈顏方踏入內室,凌樾便咳嗽不止。
“你身上怎如此惡臭!”
沈顏聞言更是飛馳過去,扶著他手,拍他的背,恨不得離他在近一些,“聖上這是怎麽了,快,來人啊,傳太醫!”
凌樾難受地將奏折盡數掃落在地,不一時脖子上便爬上了許多紅疹子,他聞到沈顏身上的味道更加不適,一把將他推開,“滾!滾出去——”
隨聲落,一胖一瘦兩名內侍將他押了出殿。
沈顏還在想破圍之策,便見兩個公公將他放下,替他正起衣冠,胖公公率先出聲,“良辰方才沒傷著你吧。”
瘦公公用力伸手拍向胖公公後腦杓,諂媚道:“誰和你良辰了,這可是我們皇上面前的貴人——良大公公!”
沈顏面上一僵,不知道是感慨自己變成了公公,還是在驚歎宮中權勢厲害。
“良公公不要皺眉,雖然你眼下因身上帶味,被趕了出來。”瘦公公替他捏捏肩,送他一路往僻靜深幽的內務府行去,“但聖上未動真火,待公公換了身衣衫,便又是前途不可限量。”
胖公公忙插嘴道:“對對對,良公公我這有上好的香夷,還是上次宋貴妃賞我的,全都孝敬給公公。”
沈顏被他們糖衣炮彈送進屋,一看竟連熱水新衣都備好了,汗顏地對他們拱手作揖,“大恩不言謝。”
兩位公公呵呵陪笑,“隻願良公公飛黃騰達,日後莫忘了我們患難兄弟。”
“一定一定。”
沈顏心下很是慚愧,注定是要辜負這兩位公公了。
他故意引得凌樾風疹,便是想早日擺脫這個“貼身伺候”的榮幸,當然也順便遮掩身上酒氣,給凌樾找點不痛快。
他把藏在內袖的紫荊花粉拿出來,倒入桌上茶盞之中,而後一口氣飲盡,清涼解毒,無蹤無跡。
受苦的只有凌樾一人。
沈顏換好淡粉色新衣,隻感歎這宮裡比他們春風樓爭奇鬥豔還厲害,上午還著青衫呢,夜裡就成了人人追捧的粉衣大太監。
沈顏趕回建章宮看戲,凌樾身上的疹子已經退了,但面色憔悴,眼底的青黑格外明顯,胸口的傷又因咳嗽沁出不少血。
太醫四指並在凌樾腕上,又看看他舌苔,跪道:“回稟聖上,突發惡疾,應是風疹之症。”
凌樾闔目,平靜似暴風雨來臨前的湖面,“風疹皆有來源,因何?”
太醫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這……這……許是……”支吾不出,便跪下磕頭求饒:“懇請聖上再給微臣一些時間,微臣定能查明原由!”
凌樾眼也不抬,“一個時辰了,堂堂太醫署竟然小小一個風疹都治不清楚,朕養你們這些廢物何用!”
“拖下去,杖二十!”
幾個老太醫嚇得喪魂失魄,就他們這個歲數,二十杖,還不得一命歸西,哭著哀求,“聖上饒命,聖上饒命啊!”“且慢。”
此時,一聲清音打破了亂局。
沈顏道:“或許是紫荊花吧。”
紫荊花是西域產物,在西涼和晉國都鮮少看到,所以太醫署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畢竟這件事,連凌樾本人都不清楚。
那事發生在他十三歲生辰前夜。
國師送了最豔的舞服、最烈的美酒、最稀有的鮮花、最珍貴的珠寶到春風樓給他,誓要他明日做整個西涼,最光彩奪目、舉世無雙的花魁。
所有人見人都在欣羨,甚至連良家女聽說,都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全西涼只有他在害怕。
害怕到甚至主動下台,與嫖客對酒,那曾是他最厭惡的事情,卻成了他唯一的發泄口。
沈顏那日將開的最嬌豔的一支紫荊花折下,別在耳朵上,他感覺自己就好像這朵花,稀少又短暫,過了今夜就會枯萎。
那日凌樾也來春風樓尋歡,懷裡還摟著別的姑娘,他越想越悲戚,彈得一曲《長相思》教不少人痛哭流涕。
但凌樾還是那樣冷冰冰的,沒有看過他一眼,只顧著與懷裡的美嬌娘調笑。
好似忘了他們的約定。
忘了便忘了,誰還上趕著救他!
沈顏流連賓客之間,所有人都想同他飲一杯酒,後來也真是醉了,暈暈乎乎地往房裡走,不慎撞到一個人。
那人輕輕扶住他,離得很近,貼在他耳邊紫荊花上,落下一句“物在瑤台蓮池下”,旁的一句未言。
他看見那人手臂上憑空起了許多小紅點,正欲提醒,那人卻已遠去……
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發髻上的浮雲簪。
沈顏不想告訴他了。
他總要為自己留些籌碼。
若是明日失敗了,他又打不過凌樾,還可以拿點紫荊花來取他狗命。
後來凌樾真的救了他,他就更不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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