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是他在凌樾漫長人生之中,唯一與眾不同的地方。他也想保護凌樾,像這次凌樾救他出苦海一樣。
凌樾一生會遇到很多人,但只有他一個,會替他偷偷除去所有紫荊花。
免他病痛,慰他風塵。
所以後來盡管凌樾做了那麽多傷害他的事情,讓他每個夜晚整宿整宿的難以安眠,偶然入睡也會被孤友血肉模糊地在夢中質問,為何不救我?沈顏我是被你害死的!然後驚醒給自己幾個耳光,不敢再睡。
但他始終都感激凌樾,多謝他在十三歲那年,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
時間久了,也就忘了——
那年救他的人,其實是顧忘。
第11章 十三生辰生
沈顏的生辰正是夏至這天。
白晝最長,夜幕最短,不知道算不算一種幸運。
那年他十三歲。
國師一大早就如噩夢一般叩開他門房,滿臉的喜色讓人畏懼恐慌。國師親手替他換上鮫紗做的雲舞衣,那布料實在不多,隱隱約約的,直叫人血脈賁張,又纏上了許多金線流蘇,晃得人心頭髮癢。
國師的眼睛都憋不住火了,但他能得天意隆恩,還是頗有幾分定力,匆忙取來祭祀神女的金紋白衣,將他密不通風的裹了起來。
沈顏覺得,自己像是他上貢天神的祭品。
國師說對不起他,近來西江王莫名臥病,他不能太過分鋪張,只能用一輛繁花轎輦接他。
語氣卻半分歉意也無,只有露骨至極的垂涎目光。
國師抱著他赤足站了上去,腳上的鈴鐺清脆,指甲的紅蔻欲血。國師一邊牽著他的手,一邊沿途灑下萬兩金銀,引得萬民祝福慶賀,拜倒一片。
他明明是個娼妓,卻好似真的神女。
對國師這樣一輩子位高權重的人的來說,單調的美色激不起他的愉悅。他要最嬌最嫩的年歲,也要最清最美的容顏,然後賦予真心真情,享受相思與青春的芬芳。
他是國師養了三年的佳肴,只等著今日大快朵頤。
不管沈顏如何恐懼,也只能緩緩退下自己神聖不可侵犯的嚴實祭袍,剝出魅惑香豔的內裡,踩著清風晚霞,水袖一揚,翩然起舞。
如一朵攝人心魄的罌粟,開在雲山霧海裡。
這支舞是極端嫵媚,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媚到極致,像晚風枝頭的清露,讓人忍不住憐愛,國師恨不能如野獸衝上瑤台,將他的獵物撲倒撕碎。但他也只是仰頭喝下一杯又一杯的冰酒,用眼神肆虐那每一寸因舞姿繃緊的肌肉,以及流下的汗珠,好似還能聞到那淡淡冷香。
突然,國師站了起來,眼裡出現貪婪瘋狂的光芒。
他聽見一身脆鈴,看到他的神女慢慢抱起修長瑩白的左腿,勾出好看的弧度,像要奔月而去,而那飄渺的布料遮擋住一切,卻偏偏露出大腿內側烙上去的一朵罌粟花,沒入隱秘深入……
沈顏突然一陣頭昏,隨即渾身發熱,再也站立不住……他如陡然折斷的一支清荷,摔倒在地,意料中的疼痛未至,反而被人好似毒蛇一般死死抱住,“好熱……好難受……”
國師抱著他不知道要跑到哪裡去,掐在他腰上的手蒼老好像要把他捏碎了,“再等一會,寶貝心肝……定叫你快活似神仙……”
老賊竟然下藥!
夏夜晚風燥熱,吹得他更是難捱,他像是離了水的魚,受著烈日灼燒,他怕自己忍不住伸手去抓去撓,暴露了舞蹈時藏入手心水袖的東西,隻得含淚往國師肩頭恨恨一咬。
國師的呼吸更重了,腳步快得驚人,不一時便到了號稱銅牆鐵壁的寢宮,國師不知道在牆上按了什麽,那牆像墨家機關一般精巧的移動,隨後像一扇門打開。
國師迫不及待地將他摔在滿是花瓣的床上……
他不要……他不能……
沈顏用盡全力咬破了舌尖,保持住岌岌可危的清醒,趁著國師埋頭撕扯他身上華而不實的金線時,他將一直藏在水袖裡的東西,連同水袖一同丟了出去。
——那是一個寫著西涼王生辰八字的巫蠱娃娃。
他做到了。
但凌樾沒來。
他漸漸失了神智,耳邊只有國師興奮的喘息,還有布料破裂的聲音,他身上被留下很多屈辱的痕跡,他的自尊也好似一點一點碎成齏粉……
國師分開他的腿……
“砰!”
耳邊一下靜了下來,什麽也聽不到。
“呼,還好趕上了!”一個沒見過的粉衣長裙少年,和他差不多大的模樣,手裡還拿著國師裝神弄鬼的天壇,上面有好多血,像似方才砸國師砸出來的……
“喂!你清醒點!再不走我們都走不掉!”他扯下案上的席布,將沈顏裹了起來,又蠻力扇了他兩耳光,“快醒醒!我一個人扛不動你!”
得救了……
劫後余生讓沈顏突然爆發出一股微弱力量,強撐在那人的攙扶下堅持著走出了國師府。
國師府外,停著一輛馬車。但他已經上不去了,難受地跌倒在地,意識潰散之前看到了夜色裡很多的星星,很像從前他便宜父親,抱著他在田野裡唱曲時的夜晚。
有蟬鳴陣陣,星空無垠。
“阿顏!”
後來的事他便記不清了,只知道醒來的時候,正趴在凌樾懷裡,玄色的薄衫裹住他飽受欺辱的殘破鮫紗,眼前是破舊的質子府,但比上次來時已經亮堂許多了,棉被也柔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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