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點理解沈顏。
但也只是一點點。
看到姍姍來遲的沈顏時,還是忍不住怒氣填胸,咒罵他幾句。
“天子駕到!”
尖利的聲音打破一觸即發的局面,眾人紛紛跪倒,山呼萬歲。
凌樾身著玄色長衫,發髻簡單由一支金繕浮雲簪束著,簡樸悠然,可氣勢卻如萬丈深淵,峭壁寒峰,讓人看一眼都好似會被寒刃傷眼,他從林後的鳳仙橋上,居高臨下的徐徐走來。
凌樾,又是凌樾,楊尚川握著長刀的骨節發出脆響,憤憤不平地將刀擲在地上,發出“當啷”的悶響,才跪了下來。
凌樾依舊是那樣不疾不徐的低沉聲色,懶淡地問:“順王不見了一日,怎會出現在你府上?”
楊尚川抬頭看了眼凌樾,又垂下,上蒼真是不公,給他那樣俊秀的容貌,桀驁的氣度,還有無與倫比的皇權富貴,連世間最好的女娘也是他的。
但那又如何。
還不是留不住所愛之人,楊尚川看著他頭上寒酸的浮雲簪,心下略微暢快。
還不是像個瘋子一樣,放著紫宸宮正殿不住,整日在建章宮尋仙問道,招魂求夢。
楊尚川才道:“臣不知!方才護衛發現有刺客暗闖府邸,搜尋之下發現有人將順王藏在了壇子之中,臣也是惶恐萬分,請聖上明察!”
無人再敢禁押順王,順王癡癡傻傻地笑了起來,在地上爬了兩下,然後停下來卷成一個球,嘴裡古怪的念著:“蘑菇,蘑菇……”
“為何不上報?”凌樾晏然自若地問。
楊尚川挺直背脊,拱手正聲,“臣正要上報。”
“是與不是,自有大理寺裁決。”凌樾道。
楊尚川臉色難看,腮幫子凸起不定,“聖上難道不信臣。”
“楊將軍乃肱股之臣,朕自然是信任有加。”凌樾走到他身邊,像泰山壓面,讓人無法喘息,“只是不知何人有如此通天本事,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將一癡傻活人,從戒備森嚴皇宮拐到兵馬大元帥府邸。擅闖宮闈,嫁禍重臣,此事不查,楊將軍顏面何為?”
楊尚川說不出反駁之語,氣得青筋暴起,一口氣從胸口堵到腦門,滿臉漲紅,背還是直直的,儼然不服。
他手上到底握著兵權,底氣便比旁人足一些。
凌樾不屑於和炮仗木桶計較,從懷中抖出一張宣紙在他眼前,漠然道:“只是這宮中守衛倒是該換了,擋不住亂臣賊子,連個進出記表也寫不倫不類,楊將軍以為如何?”
楊尚川一看,面色大變,他安排如此周密,凌樾怎麽會發現不妥!不能讓他細查,定會將瑾娘牽扯進來。
楊尚川虎軀拜倒,重重叩頭:“聖上所言甚是!臣自當身赴大理寺請罪,必教真相大白於天下!”
凌樾又將那破紙收回囊中,好似威脅一般。
楊尚川五指深深嵌入泥地,指縫都裂出鮮血,低垂的眼底盡是暴戾之色。
凌樾又道:“芳菲苑出這等大事,不宜居住。來人送順王去太液池梳洗,日後便長居建章宮罷。”
“朕倒要看看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來暗害宗室。”
感謝“檸檬加醋不加冰”投喂的魚糧啵啵啵
第44章 看他背影
順王被這天降餡餅砸的眼冒金星。
三日都沒回過神來。
沈顏看不過去,按著他的頭往太液池裡洗了三次。
“清醒點沒?”
順王吐著香噴噴的水,撓頭不解道:“怪人,大怪人!凌樾怎老做這等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沈顏雙手枕於腦後,躺在他身後岸邊道:“許是看你不對勁,留在身邊方便觀察你真傻假傻。”
“至於嗎?”順王搖頭,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劃,“寧殺錯勿放過啊,難道你覺得凌樾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
“你才出事,又突然暴斃,他怎麽和天下人交代。”
“那頂多派重兵把守芳菲苑啊!突然將我放在身邊,怪瘮得慌。”順王又轉頭裝乖,用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沈顏,我受這份驚嚇可都是為了你。聽聞那楊尚川與大理寺早有私仇,這三日受盡折辱,才僥幸出獄,他性子火爆,定是忍不下這奇恥大辱。”
沈顏閉著眼,輕飄飄“嗯”了聲。
順王又道:“你將局勢攪亂,總得給我點自保之力吧,如今我困於皇帝眼皮子底下,整日癡傻頑愚,萬一他那日突起殺心,我可不是見了閻王。”
“你待如何?”沈顏撐過頭側身問。
過於精致美豔的面容,突然放大在順王眼前,尤其是眉心一抹紅痣,在沾水白衣的襯托下顯得宛如妖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順王咽了咽口水,後退幾步,討好道:“不若替我給戶部尚書送個信……”
“砰”水花四濺。
順王又墜入了池底,好半日才掙脫出來,惱怒地看著沈顏,“你不幫就不幫,老推我做什麽。”
沈顏冷冷地看著他道:“我是出身青樓,蠢笨不堪,但也不喜人騙。你能多次偷離冷宮,甚至跑出皇宮到將軍府,難道和工部沒有任何瓜葛嗎?我不想知道你勾結了多少人,但也不會替你結黨營私,造謠生勢。”
“好好好,我錯了。”順王舉手投降。
沈顏無意搭理他這些,拂袖離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