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顏松了口氣,走時回望一眼瑤台,正與那人銳利眸光對了正著。
他一直看著我做甚……
沈顏匆忙轉身,隻覺心跳如鼓,慌亂不止。
夜半三巡,國師飲得酣然,看著沈顏的眼神也越發放肆起來,他尋找內急借口離開酒席,下意識繞著後院蹉跎,出來不久還好,時間一長,便覺得陰森起來,隻覺得身邊林園,處處藏著惡鬼,不禁汗毛倒立……
但若要他回去,那更是容易清白不在。
真是前有惡虎,後有追兵,命苦至極!
正值驚恐之際,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陣陣呼喚……
“阿顏……”他的心跳都停止了。
不能回頭!
回頭火就滅了!
雖然這日子無甚好過,但好死不如賴活著!
“阿顏……”他感覺到左肩被人拍了一下,完了,火滅了……他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全力一搏,拔腿就跑。
誰知那鬼紋絲不動,反而一隻鐵臂勾住他的腰,讓他寸步動彈不得,還不知往足上鈴鐺處動了什麽手腳,竟也不響了。
……他嚇得不敢呼吸,用手緊緊捂住雙眼,就算被惡鬼分食,他也不要活活被嚇死!
而那鬼偏不放過他,捏著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掰開……
時間過了很久,又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才聽見一聲輕笑。
“你眉心果真有一顆痣。”
他瞬間睜眼,望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是你。”
那人笑道:“膽子好小。”
沈顏被人見了窘態,面上薄紅,但仍是疑惑道:“國師府不留外客,你怎還在此處!”
“自是特地等候阿顏。”
“……等我?”沈顏警惕地看向他。
那人頷首,表情玩味,篤定道:“阿顏……似乎認得我。”
沈顏心下咯噔一聲,誰會和敵國太子有什麽糾葛,被人知道了,不得是殺身之禍。
“隔牆有耳,殿下慎言。我一介娼妓,豈能與爾等大人物相識?”
那人含笑不語。
沈顏下意識往後張望了兩眼,見一片寂靜,稍安了心,壓低聲音,挑起好看的眉,略帶威脅道:“晉國欲滅西涼多年,仇恨早已不共戴天。而今十萬凌家精銳全軍覆沒,殿下被擄為質,頭懸利刃,舉步維艱,不夾著尾巴做人,反倒敢擅闖國師府,不怕招來無端猜忌嗎?”
那人似乎很詫異——他居然知道這麽多事情,隨後很坦然地吐出個“怕。”字。
“……”
就這麽承認了?倒是把沈顏堵住了,堂堂太子怎麽一點骨氣都沒有……隻好乾咳一聲,“那還不速速離去,國師府守衛森嚴,若再耽擱下去,你我都別想出這個門!”
但那人沒有半點兒要走的意思……
沈顏靜了一會,而後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只見一片落葉擦過他臉側,他僵硬地偏過頭去看,已經半截葉片嵌入粗木之中。
他咽了咽口水:“殿下什麽意思?”
那人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像是猛獸逗弄盤中的獵物,不疾不徐,弄得他十分忐忑,額上都生了薄薄汗意。
那人才放過了他,問道:“顧家軍戰曲向來只有軍中才知,你是從哪裡聽來?”
“我沒……”
沈顏剛想狡辯兩句,便被他漠然一撇,焉了氣,還是老實回答,萬一被當成奸細,那才叫真叫冤枉。
“家父是顧家軍小嘍囉。”至於什麽嘍囉,他那麽小,哪裡記得。
“哦?”那人面上存疑,又問:“那你因何在此?”
“家父從軍,多年音訊全無,我娘擔心,便帶著我一路往西涼尋人。誰知突遇歹人,見我貌美,便拐來青樓賣了。”
雖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沈顏思及往日,多少不悅,翻了個白眼道:“怎樣太子殿下,還需我交待何事嗎?”
那人不語,隻莫名地看著他,眼神多了許多說不明的東西,“你當真是顧家軍軍屬?”
弄得誰願意是一樣。
有父好比無父,帶來全是禍害。
沈顏忍不住怨道:“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罷。倘使今日我不是念及殿下乃顧將軍親侄,亦是家父守護之人,在瑤台讚聲‘殿下妙曲’,只怕日後國師府專屬樂伎,非殿下莫屬了。”
沈顏故意放慢了語調,“又或是眼下大喊一聲‘刺客’……”
剩下的話就不必再言了,沈顏抬眸直視他,卻見那人眼神空遠,若有所思,隨後竟伸手,用指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眉心紅痣,輕輕呢喃了一聲,“阿顏……”
好嘛,也是個色胚子!
但他不敢動,硬是忍了半天,直到他收回了手,才站直了身形,正了下衣冠,“若無他事,我便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疾步往前,從那人身邊擦肩過,恨不能早點離開這個人面獸心之輩,誰知卻被抓住了手腕。
沈顏無奈轉身,“殿下這又是怎麽了?”
那夜疏影橫斜,花徑暗香浮動。
沈顏從未想過,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會一撣膝下粗麻布衣,徑直跪在他面前,重重磕下三個響頭,拱手作揖,擲地有聲道:
“晉國太子凌樾,懇請公子一救。”
第5章 別無選擇
沈顏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堂堂晉國太子,求他一個春風樓的清倌相救,是自己聽錯了嗎?還是太子被擄來敵國,刺激太大得了失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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