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自以為凶狠揪著凌樾領口道:“凌樾,你爭點氣!若是死了,浪費了我的金銀財寶,來日我便是下了陰曹地府,也不會放過你!”
那日回去,鴇母果真發現了,見他從正門進來還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他那麽囂張,穿得一身粉紗衣妖裡妖氣,完全不怕東窗事發,兩排龜奴拿著棍棒上來押他,他心想今日不死也殘,凌樾當真害人不淺,掙扎之間,腰間唇脂掉了出來……
鴇母上前撿起,打開一嗅,臉色大變。
隻一揮手把人都趕了下去,把他抓進房間,對著他的腰掐了兩把,濃鬱的脂粉味撲面而來,“你個死東西,膽子也忒大了點,若是教國師知道你與那二皇子廝混,仔細拔了你的皮!”
沈顏一臉懵然。
什麽二皇子?二皇子不是和國師是死對頭嗎?
鴇母又拉著他手語重心長道:“鴇母知道你們都想求個好歸宿,但眼下皇帝對國師言聽計從,二皇子是絕不會為了你一個青樓小倌,落了國師面子的,你呀,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我不甘心……”沈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求生欲很強。
鴇母怒其不爭,又掐了他兩把:“你不要輕信了那些坊間謠言,說二皇子會娶粉衣嬌娘,他就真會娶你回去。”
“可……”
“可什麽可!”鴇母多怕這個搖錢樹飛了,也不敢打他落了二皇子面子,隻拿出唇脂:“你當他把皇后專屬的梨夢膏送你,就是真心了嗎?”
皇后是二皇子親娘,能用上皇后之物,確是不易,但問題是:“鴇母是怎麽知道?”
自是凌樾乾的好事。鴇母想起那幾日二皇子和一人前來,相談甚歡,那人看似卿客,十分健談,同她說了不少皇室秘辛,隻教她在姊妹面前出盡了風頭。鴇母清咳兩聲:“我是誰!西涼第一青樓鴇母,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總之你就給我和他斷了,老老實實呆在春風樓,有你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沈顏逃過了一頓毒打,心下更是對凌樾另眼相看,又摸了摸頭頂的浮雲簪,嘟囔道:“真小氣。”
卻再也沒離過身。
全天下只有他這般傻,凌樾說什麽,就信什麽。
說“阿顏,我不負你。”卻害他一世委屈傷悲,橫死沈園,受盡烈火焚燒之苦。
而今,竟還有臉吐血。不,凌樾何止該吐血,當應剖腹剜心,讓他看看是不是都髒透了!
沈顏的怨念化為厲風,在建章宮裡橫衝直撞,弄得燈火明滅,四處琳琅作響。
突然,他看見眼前被凌樾吐了一臉血的太監,驚恐過度,眼白一翻,肩頭火全滅,竟活活嚇死過去。
“……”不是他乾的吧。
沈顏試探的戳了下小太監的腦袋,霎時,風起雲湧,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扭曲成水浪一般的花紋,再一睜眼時……
沈顏愣住了。
他看見凌樾下榻,將他推倒一邊,然後拚命地搶過地上的浮雲簪碎片。
沈顏聽到他再喊:“阿顏……”
又聽見他說:“阿顏,不要走,朕後悔了……”
“朕不該放你走……”
“阿顏……”
“朕對不起你……”
沈顏忍不住上前,用手捧起了他的臉,然後伸出一截指腹,在他臉頰上揩下了一滴淚。
凌樾竟也是會哭的嗎?
他生前從未見凌樾哭過。
十萬精銳,因人謀害,全軍覆沒時,凌樾沒哭過;四年為質,窮困潦倒、委曲求全時,凌樾沒哭過;削我尾指,放火焚我時,凌樾也沒哭過……
那現在又為何貓哭耗子假慈悲呢?他憑什麽!憑什麽後悔!後悔能讓自己活過來嗎!憑什麽說對不起!對不起能讓尾指重生,讓孤友複生,讓他回到烈火焚燒以前嗎!
倘若不能,他有什麽資格哭!
凌樾,你不配!
沈顏滿臉是血,寒聲啟唇,一字一字刺激著面前這個悲痛欲絕的天子。
“舊日誓約都不能當真,聖上哭一個死物有何用?”
凌樾頓住,滿手的碎玉落了下來,他仰頭看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太監,看進那樣過分熟悉的一雙眼裡,心驚肉跳。
好像。
怎麽會這麽像。
是阿顏回來了嗎?
可他臉上為何有那麽多血?
是朕不好,是朕又弄髒了他,凌樾忙用袖口去擦他的臉,直到露出一張,完全不認識的臉。
朕的沈顏呢?
凌樾揪住他領口,啞然失聲道:“你把朕的沈顏藏哪裡去了!”
而那人卻微微一笑。
“陛下不是親手殺了他嗎?”
凌樾失了力氣,倒在他懷裡,痛哭出聲。
“是我害死了他。”
“是我害死了阿顏……”
第9章 故人無恙
太醫來的時候,沈顏已經把凌樾丟上了床,他胸口流了很多的血,也不知道又要昏迷多久。
按理來說,應要治他個謀害皇帝的罪責,但凌樾死死拽著他的手不肯放,眾人也不敢留半截斷手嚇唬皇帝,便只能暫緩了。
怨不得凌樾千萬百計、不擇手段要當皇帝。
的確是讓人羨慕。
沈顏很難得見凌樾如此失控,又是流淚又是崩潰,心裡舒爽的不行。
因此不顧秋後問斬,也要多刺激他幾番,最好讓他悔恨攻心,一命嗚呼,不行,這也太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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