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顏見他快死了還記掛著自己,雖然不知幾分真假,但仍是心頭受用許多,便仰了點頭,故作姿態道:“我聽樓裡大人們閑談,說是質子病重,活不過今冬,便來瞧瞧殿下死了沒。”
敵國質子,夾著國仇家恨,可想克扣月俸,羞辱責罰,都是家常便飯。雖然西涼是弱國,不敢公然殺害晉國太子,挑起戰火。但太子被抓,也沒派人來和談,想來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由得他自生自滅了。
沈顏早有預料他日子不好過,卻也沒想到能這般淒慘,屋外鵝毛大雪,屋內卻是漏風的窗,無炭的爐,地上還有餿了的飯菜,比之牢獄,好不得多少。
可凌樾身上仍是乾乾淨淨的,發髻也梳的一絲不苟。
沈顏唏噓感歎未央,便聞凌樾邊咳邊哈哈大笑起來,似乎相當愉悅,“你……你竟是……為了來看我……”
“少自作多情!”沈顏灰著臉,死鴨子嘴硬道:“我……我不過是怕你、呸!看你死了,我也好另謀出路。”
凌樾仍是笑,笑得沈顏牙根都癢了。直到凌樾拿起床頭變形銅盆裡的濕布巾,擰去冰冷的水,極其珍重憐惜地擦拭他臉上灰漬,露出一張春花秋月般的容顏。
尤其是在他眉心停留許久,看得他禁不住滿臉發熱漲紅,心裡不承認道,這狗質子,不知在毛巾裡藏多少病疫,這麽快就傳染了他。
“阿顏……”凌樾低聲道。
“做……做什麽……”沈顏偏開目光,不敢去看他眼睛,望著他瘦不成樣子的身板,但他始終站的很直,似勁松,似長風……
凌樾沒說話,在空蕩蕩的領口裡摸索了半日,才尋到了一支樸素岫玉浮雲簪,而後向上、向上、再向上抬起他下頜,逼他直視那一雙漆黑滾燙的眼眸,他不知為何沒有掙脫,任由對方把這便宜醜陋的浮雲簪別入自己發髻。
凌樾又撥了一下他眉心朱砂,像在他心上勾了一下。
他說:“阿顏,我不負你。”
不負我?
沈顏愣了片刻。
隨即推開他,拉開距離後,大笑起來,“太子殿下要玩這種風流戲碼,好賴拿個瑪瑙翡翠來。拿這種流民窟才戴的岫玉,可是以為我們西涼百姓沒開過世面。”
他嘴上厲害,也沒舍得把簪子拔下來。
“是我外祖母的。”
凌樾輕飄飄落下一句。
……誰、誰信啊!
堂堂鎮國將軍,皇親貴胄,哪裡會有這種東西。分明是他眼下窮困,不知從哪裡弄來糊弄他的。
再說了,晉國斷袖,可是聞所未聞的醜事,他可自詡沒這個本事,能一兩眼就把太子給迷昏了頭。
沈顏略顯慌亂地解開自己第一層衣物,把別在頸後軟包,丟在凌樾身邊,他雖不言,但眼神可見的肉痛,這可是他攢了三年的寶貝,還得強裝灑脫道:“你我方見兩面,不必拿這些虛言搪塞我!”
“我為求苟延殘喘於世,也定會助你扳倒國師,立足西涼……不會棄你不顧。”說罷,便急著要走。
凌樾又抓住了他衣擺,這人怎麽老喜歡背後抓別人,討厭至極。
他那時也是真不爭氣,嘴上說著不信,耳朵尖都豎了起來,好似期待著凌樾給出點合理的借口,但凌樾只是歎了口氣,捏了捏他耳尖,說了聲:“算了。”
“……”娘希匹。
他磨了磨牙,心中悔恨莫及,隻想搶回金銀包,由他去死。
正出神時,凌樾竟然開始扒他衣服了!
沈顏:臭流氓!
紅燈掛牆:表示接客
第八章
“登徒子,你幹什麽!”沈顏身形雖小,但也是日日跳舞的,猛一爆發力還挺強,把凌樾這個病秧子掀在了地上。
灰塵飛起。
凌樾咳得死去活來。
沈顏跳下來,怕他咳死了,用繡花珍足點了點他,“你都半截入土了,怎還滿腹淫思?”
可凌樾病入膏肓,還有心思取笑他,“沒想到……咳咳……你咳咳……看起來嬌滴滴的,力氣倒是不小……這樣……咳咳……我也放心一些……”
沈顏小小的腦袋已經快扭成了麻花。
凌樾卻還道:“你過來……靠近些……”
傻子才過去!
又是一連串咳嗽。
“別咳了,咳得心煩!”沈顏冷著臉蹲了下去,要是他在亂來,不必來日,自己現在就給他個痛快。
凌樾見他氣得薄紅的耳廓湊近,心下癢癢的,很想捏一捏,但也不敢在逗他,“你今日出來,是瞞不住的。”
“咳咳……你且去我櫃裡取一件粉裙,換了它,再去東市胭脂鋪買一支梨花香,把它摻到蜜粉唇脂裡。再從我教你的那條路離去,切記不要再鑽狗洞,正大光明地從大門進去便好。”
“……我沒鑽狗洞。”
“……好……咳咳……你沒有。”
剛剛那麽長一串都不咳,現在咳什麽?沈顏不爽,但還是依言照做了,他想叫凌樾轉過別看他換衣,還沒出聲,凌樾已自覺背了身。沈顏心裡受用,輕快地換了粉裙,居然還是紗紗的輕浮布料,凌樾居然喜歡這種不正經的調調……沈顏望向凌樾的眼神就更奇怪了,一個質子,為什麽私藏女子服飾……
他想不明白,只知道凌樾舍不得讓他出事,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涼了,凌樾也別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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