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層的詭異之處在於人類看護一群畸變的小孩,而這一層更離譜——
蔣梟肩膀緊繃,語氣森冷,“這是我見過最荒謬的畫面。”
畸種監管人類。
人類犧牲了平等與自由,永不向畸種屈服。
而在這家孤兒院,獻祭尊嚴的事已然悄無聲息地發生了十年。
蜥蜴畸種詭聲道:“聽不懂話嗎?”
無人吭聲。
一道風卷過,安隅在縹緲的風聲中反問,“你在說話嗎?”
話音落,帕特和斯萊德立即上前兩步,擋在了兩位治愈系的前面,也更牢固地將他護在最後方。
沉默的對峙中,斯萊德大臂肌肉再次充血,帕特的腿骨緩緩拉長,蔣梟露在衣袖下的手腕開始浮現紅色反光的蛇鱗,風間沒有露出體征變化,但他周身的空氣中正悄然彌漫開一股淡淡的植物氣息。
“原來你們都是。”巨蜥有些驚訝,“沒見過,其他區的?”
它說著,視線穿過他們,向秦知律和安隅看來。
秦知律配合地豎起手,面無表情地拽了拽染血的白手套,十幾條漆黑的章魚足從風衣下擺滑出,在空中彈了彈,像一把優雅撐開的傘,環繞在身體周圍。
那個畸種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威懾,點點頭,又看向安隅。
安隅無辜回望。
他也很想有點表示,盡量顯得合群,但這屬實有點難為他了。
“混進高級生命裡的低賤人類。”蜥蜴畸種冷嘲道:“看來蠢家夥們沒有發現你是人。”
帕特沒有感情地問道:“誰是蠢家夥?”
蜥蜴畸種忽視了他的提問,手指點了點安隅,朝隊尾一指,“你,排進去。”
那隻豔麗得刺眼的爪子伸進門口紙箱,抓出一張表格,團成一團朝安隅一扔,“身體檢查。”
那個紙團被風卷著向安隅砸來,還未近眼前,就被蔣梟一把攥住了。
猩紅的蛇鱗已經覆蓋過腕,但那隻手仍舊分明,攥握時,突起的關節堪稱美麗。
精準地控制畸變體征的表達,是天梯每一位守序者的必修課。雖然蔣梟成為守序者不久,但他一直是佼佼者。
而控制殺意,也是必修課。
他凝視著巨蜥,輕聲道:“不用檢查了。我是他的體訓老師。”
“……”
安隅下意識向身邊瞟去。
長官好像蹙了下眉。
“體訓老師。”巨蜥嘀咕道:“有這個職位嗎。”
“滾回你們區。”它不耐煩地轉過身,然而剛邁出半步,一陣風忽然從隊伍後面吹過,它腳步一頓,吸了吸鼻子。
那是一個安隅很熟悉的動作。
擺渡車上的巨螳螂和53區的故人們都有過相似的行為。
饞了。
巨蜥猛地扭過頭,“你似乎是個不同的人類。”
油漆樣鮮紅的眼球迅速旋轉,它飛快掃視過斯萊德等人,最終看向秦知律。
秦知律視線還停在蔣梟的背影上,沒有與它對視。
巨蜥兀自糾結了一會兒,爪蹼朝安隅一指,對秦知律道:“這個人類歸我管了。”
秦知律視線一頓。
他終於抬眸看過去,片刻後,又慢條斯理地把手套拉緊了一些。
“嗯?”
數秒後。
幾十根漆黑的章魚觸手從遠處優雅地縮回,秦知律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把弄髒的幾根握在手裡,仔細擦拭。
地上有一灘醜陋的碎屍塊,浸泡在幾近透明的粘稠體液中。
腥臭被風送到四面八方,久久不散。人類小孩子全都躲到體檢倉裡去了,扒著門露出一雙雙驚恐的眼睛,盯著秦知律和地上已經沒有人形……不,沒有任何形狀的東西。
“這一層的畸種還算正常。”秦知律瞟了安隅一眼,“你果然還是很受歡迎。”
安隅“唔”了一聲。
他隱約覺得長官似乎心情不是很好,於是謹慎地沒有回話,抬腳往體檢倉裡走去。
裡面的體檢已經被打斷了。
一排光著身子的小孩正站在掃描鏡前,麻木地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安隅踏進去的一瞬,他們集體朝他看去。猝不及防地,他與鏡中那一雙雙空茫的眼眸對視。
刹那間,各種混亂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響。
“沒有畸變,下一個!”
“……”
“你還沒畸變啊。”
“嗯……這都多久了,我還沒聽說誰查出畸變的。我們……真的還有希望嗎?”
“只能祈禱。我真的不想再這樣被管著了。”
……
“哪來的鏡裂聲?是不是又有人死了?”
“受罰的那個吧,誰讓他在背後議論監管大人。”
“監管大人們都是高級生物,還在意我們這些低級東西怎麽看它們嗎?”
“也分是誰,有幾個還是很在意的。”
“還好我們的監管大人不喜歡打人。”
“是啊,它瞧不上人類,反而不為難我們。真是感恩分到它這邊。”
“是的,感恩……”
……
“哎哎,聽說了嗎?臉上有胎記的那個女孩昨天半夜死了。”
“不知道她從哪聽說的,被監管大人刺破心臟就能畸變,她去求它們了。”
“原來那個法子行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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