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立即問道:“什麽能力?”
“該關注這個嗎,你還真信啊?”照然驚愕,“算了吧。他就是一本異想天開的小冊子,一直覺醒不出來什麽有用的能力,在高層壓抑久了,哦對,你在尖塔那個鳥助理不也是嗎,一把年紀了,天天幻想自己覺醒新能力。”
安隅啞然,半天才說道:“典和比利不一樣的。”
“哪不一樣?”照然笑起來,眉眼輕彎,風情流轉,“哦對,典溫柔可愛,是本討人喜歡的小冊子,和那隻嘰嘰喳喳的老鳥可不一樣。”
安隅沉默著,自覺說不過照然,又埋頭看起世界各地發回的戰報。
最新一封通訊來自掠吻之海。
海上的混亂反應堆越來越壯闊,鄰近的餌城已經全部被吸納,海水上超過三分之一的面積都變成了凝固的混亂旋渦。
海洋系守序者已經傷亡過半,西耶那在通訊裡寫道,已經讓大家返程。
“海洋的混亂反應和沼澤、蒼穹都不同,實不相瞞,我和潮舞都曾嘗試進入反應旋渦中心,但卻無法被順利吸納。這起混亂反應已經具有穩固的核心,不會被守序者輕易奪取掌控權,我們懷疑,它的掌控者是海底神殿。
“但神殿無法觸碰,也沒有生命跡象。它如同一個被觸發的羅盤,瘋狂卻難覓方向,像在等待,但卻沒人知道究竟在等什麽。
“尖塔已經不能容忍無謂的犧牲了,其他守序者即將回撤,我和潮舞會留在深海,靜靜觀望這起混亂反應的終點是什麽。
“很抱歉,我與潮舞曾極盡可能嘗試向它獻祭,可它對我們毫無興趣。”
安隅把訊息逐字讀完,不禁又一次點開不久前從掠吻之海傳回的影像。
畫面在一片黑暗中波蕩詭譎。
深海百米下已然無光,記錄儀自身的亮燈是唯一的光源,那道光源向下,打在深仰的臉上。
畸變基因已經表達完全,鋒利的背鰭從少女肩胛之間頂出,下體完全鯊魚化,正緩緩地下沉。
高鰭角鯊沒有魚鰾,需要不停地游泳來避免沉到水底,它的最大棲息深度也只有四百多米,再向下,就會因窒息而難以自控地掙扎——因此,潮舞將自己化作海底一片豔麗而茂盛的紅藻,紅藻猖狂地生長,緊緊捆縛住深仰,將她不斷地向深海拉去。
漆黑的海底,一點光打在深仰面上,那雙清澈的眸逐漸失去神色,面龐呈現冰白,血液從嘴中湧出,海底壓強已經讓她的器官開始破碎。
死亡的窒息感透過鏡頭湧出,直到記錄儀無法再向下,那張美好的面龐一點一點縮小,徹底消失在黑暗海底。
深仰嘗試用自己鎮壓住神殿,但最終沒有成功。
——在她隻余最後一絲氣息沉入海底時,卻並沒有像預想中那樣觸碰到神殿,不僅如此,海面上的混亂也更劇烈了。潮舞當機立斷將她向上推出,終於沒叫她白白犧牲。
錄像最後一段都是潮舞的哭聲。瑰紅的長發鋪滿了整座海灘,她跪坐中間,抱著一息尚存的深仰嚎啕大哭。
安隅關閉視頻,想了又想,給秦知律發了一條消息。
“長官,我要去一趟掠吻之海。那裡有東西在等我。”
隔了幾分鍾,秦知律回復了一個“嗯”字,沒有多叮囑什麽。
安隅又道:“您也要等我。”
“好。”這次秦知律回復得很快。
*
“別等安隅了,這裡呼喚的不是他。”
潮舞睜開哭腫的眼,錯愕地看著站在面前面色平和的少年。
許久她才把人認出來,“你怎麽在這?”
典手上還捧著那本舊手劄,他蹲下將手劄放在海灘上,而後輕柔地搭住深仰的肩膀,朝她微笑。
“切利亞傷得很重,但回到主城後都會好起來的。”他頓了頓,視線投向大海和海上可怖的反應堆,低聲道:“人類,只要一息尚存,都會好起來的。”
潮舞愣了愣,下意識看向躺在懷裡的人。
長官原名叫切利亞,在尖塔幾乎從沒人這麽叫,以至於連她都快忘了這個稱謂。
“你怎麽在這?”她又問了一遍,緊接著又低聲道:“我們都看到了海底的神殿,我們以為那就是反應核心,但不知為何無法抵達。”
“那確實是反應核心。”典點頭又搖頭,“但它是不可觸碰的。”
“為什麽?”潮舞愣怔地問。
“它只是一抹認知的投影,是一縷神明覺醒前的啟暉。”典輕聲說著,轉身朝向大海走去。那道身影在呼嘯的海浪和龐大的反應物前沒有絲毫瑟縮,潮舞幾乎看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喊道:“你要幹什麽?”
典回頭朝她微笑,伸手指了指海灘上被風胡亂吹開的手劄。
無盡的認知與秘密在那些書頁上被風錯亂地翻過,典溫柔的聲音也被帶得有些縹緲,像從很遠的地方傳入潮舞的耳朵。
“結束之後,去海底找到我,把我交給安隅。”
“什麽?”
“主城在等待你們回去。”典寬慰地笑了笑,“尤其是搏,你平平安安回去,他會很開心的。”
潮舞愕然道:“搏怎麽了?蒼穹出什麽事了?”
典沒有回答,轉身繼續朝海岸線走去。
那本海灘上的書在一陣風過後消失了,很快便遠遠地出現在他的手中。潮舞發了半天的呆,才恍然想起聽人說過,那本手劄是典的宿命,他無法掙脫,也早已不想掙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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