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蔣梟手指蜷了蜷,似乎有話,但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幾朵單薄的淡紫色蒲公英飛入安隅的風衣懷中,開始慢吞吞地治療。
根據之前的經驗,他並不需要奶媽真的把生存值拉滿——只要稍微拉回來一點,讓身體進入可自行好轉的狀態,再疊加一個時間加速就可以了。但風間此時已經太虛弱,小蒲公英努力工作了許久,終端上的數字才從1%跳到2%。
安隅索性在地上坐下了。
等治療的間歇,他一直在看著長官。
秦知律已經將蠟燭收了起來,他手上拿著剛才被安隅操縱空間折斷的那半截罌粟花莖,隨意地揉撚著。
察覺到被注視,他抬眸淡然回視。
風間的耳機突然自動跳了個頻。
斯萊德拉了他和帕特,在加密頻道裡低聲道:“角落和律之間好像暗流湧動,劍拔弩張。”
風間還在給安隅治傷,不敢吭聲。帕特無聲地往後退了幾步,在安隅和秦知律看不見的地方咬牙警告,“別搞這種小動作,你是不是活膩了。”
他頓了頓,又把聲音壓得更低,“不過我之前以為,小高層們是絕對不敢和長官叫板的。”
“我也是。”斯萊德幾乎不動唇地道:“我隻想知道,你覺得他們現在誰佔上風?”
帕特是個很謹慎的人。
他眼神別有深意地看了斯萊德一會,沉默地退出了頻道。
風間也默默退出頻道,偷瞟了安隅一眼,又迅速挪開視線。
其實據他觀察,角落平時在律面前非常溫順,甚至多數情況下,對其他守序者也相當客氣。
但一旦生存值迅速下降,異能爆發,這種關系就會發生微妙的變化。
他默默觀察著還在用眼神對峙的兩位大佬,覺得很難分出強弱,或許只能說是勢均力敵。
安隅忽然收回視線,“夠了。”
他揮開那兩朵單薄的蒲公英,闔眼凝思。緊接著,終端上的生存值瞬間跳上70%,停頓片刻,又跳到71%。
上限。
“辛苦了。”
他起身徑直走過秦知律,到蔣梟面前站定。
正放空的蔣梟愣了一下,立即起身,“您——”
“先不談封存生存上限,現在棘手的是碎鏡片造成的額外爆傷。”安隅平靜道:“第一塊碎鏡片,滿狀態進,50%出,生存值下降50%。第二塊,90%進,30%出,生存值下降60%。這是第三塊,按理說生存值會下降70%。”安隅看了一眼終端,“而我現在的滿狀態只有71%。也就是說,大概率會1%出。”
蔣梟一震,接著紅瞳顫栗,“您說這些的意思是……”
“剛才試過,你的療速很快,但以你的精神穩定性,精神力滿狀態也只能為我拉10%左右生存值。”安隅一邊說,一邊似在審視著他。
“是……”蔣梟聞言,眸光又黯淡了些許,“目前,我對您的用處確實不……”
“10%就夠了。”安隅打斷了他:“雖然1%我也能活,但總歸太極限。有勞你,在鏡片外守好我的性命。”
他停頓了一會似是在權衡,又道:“也不一定要10%。注意自我控制,一旦精神力瀕臨31%,必須停止。”
蔣梟聞言幾乎僵住,眼中盡是震驚,又似難以置信。
他有些無措地攤開掌心,看著躍躍欲試的罌粟花種子,“可我……”
“即便真的跌到了31%,也請不要放棄人類意志。”
安隅將一根營養棒放在他手裡,轉身輕道:“你可以的,以53區時那樣的堅韌。”
蔣梟愣了許久,直到安隅拿起碎鏡片,翻轉到白鏡閉上眼,他才低頭看著掌心裡的營養棒。
同樣已經開封,但沒有咬過。
是被安隅認為比較喜歡因此特意留下的蜂蜜燕麥。
風間天宇又默默重新拉了三個人的聊天室,小聲嘀咕道:“你們說,角落是不是在拿捏他。”
“理論上,角落沒有這麽做的動機。”斯萊德猶豫著回答,“但觀感上,真的好像。”
耳機裡突然響起一聲提示音。
謹慎寡言的帕特再次乾脆退出了頻道。
……
安隅睜開眼,四周一片漆黑,如深淵之底,伸手不見五指。
根據前面進入碎鏡片的經驗,他應該要代入阿棘的身份,開啟一段阿棘的記憶。但在前面幾層裡,他們都是在陳念死去、見星熟睡後才獲取碎鏡片,而這一次,還沒來得及殺死阿棘。
這塊碎鏡片出現的節點提前了。
安隅在漆黑中甚至感知不到自己,他伸手一摸,觸碰到熟悉的挺括質感,是長官的風衣。
看來這一次,他是以自己的身體進入了這段記憶。
安隅伸手探入風衣,又從低保服口袋裡摸到了前面的幾塊碎鏡片。
斜前方忽然亮起,像是漆黑的深淵中自上而下打進來的一道光。
光暈中站著一個少年,穿著孤兒院服,站在一面鏡子前。
少年是白荊,但卻和安隅在前面幾段記憶裡見過的白荊都不一樣。神情裡帶著一種近乎詭異的冷漠,雖然五官沒有變化,但卻完全成了另一個人。
鏡子的邊緣波動著,好似正躍躍欲試地想要和他融合。
“那麽,說好了?”
白荊忽然對著鏡子開口,“你唯一的意志是保護好他們三個,我會替你好好行使。如果孤兒院現在的樣子實在讓你心痛,你就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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