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沙狂嘯,孤兒院第三層的空茫迅速消散,頭頂重新浮現鏡子監控。
三層鏡面已裂,隻余鏡子核心。
終端正在瘋狂報警。
第四塊碎鏡片沒有再封存安隅的生存上限,但在出鏡時,他仍受到了爆傷。
他的生存值卻並沒有停留在爆傷結束後的20%——伴隨著意識深處空前的劇痛,那個數值仍在迅速下降。
四塊碎鏡片都在安隅手中,白鏡盡碎,刻著“嘈雜”二字的黑鏡卻澄亮如洗,映著他此刻的身影。
他痛得幾乎站立不住,眸中似有烈火流竄,終端上的生存值迅速跌破10%!
一片雪沙忽然裹挾著罌粟花籽環繞上來,幾步之外,蔣梟掌心的罌粟在風中妖冶綻放,安隅的數值忽然穩在了5%,但隨之而來的,是蔣梟精神力迅速跌下50%的警報聲。
警報聲交織,不過瞬息間,安隅的5%還是再次跳動,變成4%。
蔣梟眉心緊蹙,掌中綻放第二朵罌粟,花枝搖曳著攀上安隅的掌心,然後是手腕、手臂。它虛攏著安隅的身體,散發出無盡的花籽。
他的精神力掉得更讓人心驚膽戰,在跌至33%時,安隅下降到3%的生存值終於停頓了一瞬,而後遲疑般地跳回4%。
鑽心剜腦的疼痛讓安隅已經失去了對周遭的感知。嘈雜劇烈,反而讓世界仿佛陷入永恆死寂。
他只是在朦朧中,安靜地注視著蔣梟。
在53區,精神力瀕臨35%時,蔣梟就已經目光渙散。可此刻那雙紅瞳卻愈發堅決,直到他的精神力報警至31%,而安隅的生存值再次跌回3%,他才終於撐不住般地跪倒在安隅腳下。
但他仍未屈服,仰起頭逼視著那幾根花枝,又一捧罌粟花籽散出,那雙眸紅得像要炸裂。
“瘋了!快停下!”
“你要失控了!”
斯萊德和帕特驚慌地去拉他,蔣梟卻紋絲不動,仿佛入魔般仰著頭,視線順著花蔓向上,直至望入那雙冷酷紅瞳。
精神力30%。
他輕聲道:“我的榮幸。”
意識觸碰到深淵前,一隻手忽然從身後死死地攥住了蔣梟的脖子,像要將他的筋骨都捏斷。
瀕死感翻湧,罌粟花枝盡斷,精神力在30%閃爍片刻後,終於沒有再下降。
蔣梟在強烈的窒息中難以回頭,看不見是什麽扼住了自己,但卻能感受到那股冷肅的氣息。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不甘地看著終端上安隅的生存值——
2.5%。
他凝視著安隅,恍惚間像是回到了53區。
活下去。他用口型說道。
蔣梟的身體墜地,秦知律只是瞟了滾落在地的終端一眼,確認他沒死,便不再理會。
他大步來到安隅面前,掰開安隅的手,從他掌心中一塊一塊地將四塊碎鏡片接過去。
安隅意識中的噪音隨之減弱,直至消失,生存值也終於在2%停了下來。
世界靜謐到他的大腦像被人挖空了一瞬,但緊接著,就見長官眉頭緊皺,將那四塊碎鏡片扔在了地上。
守護失約,黑色嘈雜之鏡生效,執鏡之人將承受極致的噪音干擾。
旁人執鏡,精神力會受到極大衝擊,如果是安隅,則是生命迅速消耗。
秦知律將碎鏡片扔在地上的瞬間,四枚黑鏡中同時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影,那都是孤兒院剩余的孩子,無論是人類還是畸變者,都被鏡子收容。
——無人執鏡,則所有人共同承擔。
斯萊德挑眉道:“看來我們別無選擇。”
“噪聲的威力不同。”安隅指了一下第一塊鏡子,“前面掉落的碎鏡片噪聲很小,最吵的是第四塊。”
“那就按照各位的精神穩定性來執鏡吧。”秦知律掃了一眼已經徹底昏睡的蔣梟,“斯萊德拿第一塊,帕特第二塊,風間第三塊,角落第四塊。”
風間猶豫道:“噪音會吞噬角落的生命,他已經是瀕死狀態,我的能力恐怕無法——”
“他還有治療系輔助在。”秦知律淡聲道,“不必擔心。”
風間愣了好一會,像是想到了什麽,但又似難以置信,只是怔怔地看著秦知律。
三人各自執鏡後,鏡子核心中浮現了白荊沉睡的面龐。他的眼皮輕輕顫抖,已隱隱露出蘇醒的跡象。
而就在同時,外圈的鏡面上同步開啟倒計時。
“自毀倒計時。”安隅望著那些鏡子道:“這是他們的約定。一旦三位被守護者死亡,鏡子就會開啟自毀倒計時,倒計時結束,整座孤兒院都將覆滅。”
秦知律與他並肩,“怎麽關閉?”
“白荊蘇醒,可以關閉。”安隅看向高處沉睡的白荊,“但在鏡的部署下,倒計時會先於白荊醒來而結束。”
唯一的破局方式,就是為白荊開啟時間加速。
安隅垂眸看向地上最後一塊碎鏡片。
第四塊黑鏡,整座孤兒院最嘈雜的一塊,剛才他承受的痛苦絕大多數都來自這一塊。
但在前所未有的痛苦中,他也空前地感知到了對時間的掌控——仿佛只要用意念撥動,就能輕而易舉地推動它超速流淌。
無論是一個人的時間,還是所有人的時間,那個被認為是人類創造的概念,已經可以由他操控。
這或許就是宿命,每一次的覺悟,都必將誕育自莫大的痛苦。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