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茫然,“我是說我自己。”
“說的就是你自己。”秦知律挑眉,“我的,你的,未經允許,都不可以觸碰,明白嗎?”
安隅不明白。
長官神情嚴肅,他已經有一陣子沒從長官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了。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明白了。”
秦知律又瞪了他好一會兒才挪開視線,把那塊餅乾吃掉了。
安隅嚴陣以待長官對下一塊餅乾的詰責,但卻沒等到。秦知律坐在桌子前,像往常吃東西那樣緩慢而優雅地將餅乾一塊一塊撚起來放進嘴裡,沒一會兒就吃見了底。
每種只剩最後一塊時,他把盒子扣好,隨手放在書櫃上。
那張手寫的麵包描述卡被他留在掌心,輕輕撫摸。
他念著那行小字:“看上去很不祥嗎——所以,這是你在反問詩人,你在替我不平?”
安隅心跳一頓。
面前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他無所不知,哪怕是自己都沒仔細多想的念頭,都會被瞬間看破。
秦知律反覆摩挲著那行歪七扭八的字跡,許久才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到目前為止,詩人預言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他看到的紅光,典應該也看到了,雖然典暫時不悲觀,但也沒有否認他說的話,不是嗎?”
安隅點頭,“是的,我從未懷疑詩人的預言能力。”
秦知律朝他走過來,站定在他面前。
昏暗的房間,讓玻璃窗外的主城燈火更顯得璀璨。
秦知律背對著那片璀璨,“那麽,你堵住他的嘴來替我遮掩,不覺得自己對不起人類嗎?”
安隅目光寧靜,“我為什麽要對得起人類?長官,我從未給過人類任何承諾。從始至終,我隻承諾過您而已。”
自上方注視著他的那雙黑眸有一瞬間的波動,秦知律張了張嘴,從口型上,安隅覺得他像是要說“不可以這樣”,但他最終卻沒說出來,只是抬起手,在空中抽掉了手套,掌心輕輕按在安隅頭上。
“毛長齊了,牙也長利了。”
手掌在安隅頭上揉了揉,從很輕柔到加了點勁,直到把他一頭白毛揉亂。
安隅垂下眼看著秦知律的雙腿,“長官,您的掌心是暖的,以後別戴手套了吧。”
“為什麽?”秦知律問。
安隅抿了抿唇,“許雙雙說,這個皮革材料很貴,但我感覺您每個任務都會廢掉幾雙手套,這太浪費了。”
秦知律挑眉,“就為這個?”
“嗯。”安隅輕輕舔了下有些乾裂的嘴唇,又低聲喃喃道:“省下的錢您可以給我,作為交換,我每天都送您一盒餅乾,或者您喜歡的小麵包。”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頭頂的手倏然收回,抬起了他的下巴。
那對黑眸格外深沉,秦知律喉結動了動,低語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小麵包?”
“是上次您自己……”
安隅話沒說完就停住了。
驀然間,他覺得周遭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長官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他的頸漸漸有些發酸,錯覺般地感到長官下一秒就要壓下來了。
但此刻的長官收斂了全部的壓迫感,即便捏著他下巴的那隻手並不很溫柔,但眼神卻很柔和。
像暗潮湧動的深海。
安隅在那雙眼眸中竟然失神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心跳緩而重,也像回到了海底。
“這一次的大規模畸潮結束了。”他聽見自己低聲說著,不受控般地,“之後您的任務,我也陪您一起吧,無論有沒有時空失序區。”
“嗯。”秦知律深吸一口氣,閉了下眼,終於松開安隅的下巴。他輕輕揉了揉他耳後那道疤,“看來小獸已經養成型了。”
“我只是覺得和您一起出任務,比一個人帶著安開心些。”安隅實話實說。
這次秦知律沒問為什麽,隻隨口道:“安現在能離開寧了?”
“狀態好的時候,可以暫時離開一會兒。”安隅說,“他主動開口和我說話的次數比以前多了,雖然他沒禮貌,但大白閃蝶實在是讓人很有安全感的生物。”
秦知律笑了笑,隨手把自己的終端丟過來,“不得不說,人工智能的預測分析很準。”
安隅不知所以地戳亮屏幕,驚訝地發現垂耳兔正百無聊賴地縮在沙發裡,一邊啃麵包,一邊隔著玻璃罩子逗弄裝起來的兩隻小蝴蝶。
“它最近也喜歡上了小蝴蝶,莫名其妙的。”秦知律隨口解釋道。
安隅驚訝,“您竟然還在養?”
“養熟了。”秦知律說著將另一隻手套也摘下來,兩隻手套並在一起,隨手往旁邊一丟,“看情況吧,以後私下時間可以少戴。”
安隅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長官竟然答應了——輕描淡寫的一句,就答應了摘下那雙遮掩雙手十年的手套。
雖然僅限於“私下時間”。
秦知律走向書桌,回頭隨意一瞟,“別忘了,每天的麵包。”
“哦。”安隅立即點頭,“我會記住的。”
秦知律沒再說什麽,回到書桌後處理公務。這段時間每天如此,安隅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地刷著終端,他不出聲,秦知律也不趕他,偶爾還會聊幾句。
安隅戴著耳機看了一會兒莫梨的直播,莫梨最近沉迷數日落,她總覺得氣象系統預測的日落時間不夠精準,每天都和它比預測精準度,精確到秒、甚至是毫秒。人類肉眼壓根分辨不出她和系統誰更準,輸贏全憑她自己說,但無論怎麽說,觀眾都願意相信,並瘋狂送出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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