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早已備好一切,待他一到,便能直接入住。
府中管家下人皆由府衙主簿功曹采辦,主簿是一名四十有余的男子,姓劉名守田,臉方正偏黑,身材中等,留須髯戴巾帽,典型的儒生打扮,卻因長得嚴肅顯凶而變得有些怪異。
蘇如鶴請他到府中,詳細詢問了煙城情況。
劉守田答的很仔細,“回大人,煙城共有八個縣,其中最大的是福灣縣,最小的是車林縣……如今八位縣令都在府衙等著大人傳召。”
蘇如鶴:“離煙城最近的縣是哪一個?”
劉守田立刻說道;“大人,最近的是雲蒙縣。”
兩人交談了一個多時辰,蘇如鶴親自將人送到門口,,“回頭勞煩劉先生將掾吏名單交給我一份,先生慢走。”
劉守田自是應下,他趕在下衙前回去,特地找了八位縣令。
“太守大人有令,請諸位今日好生歇息,明日一早去太守府。”
有人忍不住拉住劉守田,言語多有試探,“劉大人,不知道這位太守大人性子如何,是否好相處啊?”
劉守田扯回自己衣袖,一板一正地回道:“諸位不必打探,明日過去便可知曉,下官先告辭了。”
“好好好,劉大人慢走啊。”
待人走遠,幾位縣令面面相覷。
有人嗤了一聲,“這劉守田也就只能當一輩子功曹,腦袋不知變通,迂腐的很。”
“是啊,一句話的事罷了,偏不肯說,總是一副冷臉模樣,活像是欠了他錢。”
幾人說三道四一番,多少出了些心中惡氣,轉身回屋。
翌日他們起了大早,對這位新太守摸不準性子,不敢拿喬,早早地便到太守府門口候著。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管家開門迎他們入府。
這太守府他們來過多次,熟門熟路,府裡許多名貴花木還是他們送來的,但眼下,他們一個個低著頭,不敢四處張望。
一行人來到前廳,聽到下人的通報,八人走進去,規規矩矩地跪地行禮。
“下官見過大人。”
蘇如鶴沒看他們,他視線落到廳外盛開的木芙蓉,語調慢吞而悠緩,“本官初來乍到,若有不懂的地方,還要請教諸位,都起來坐吧。”
縣令們聽著這道格外年輕的聲音,心裡都是一愣。
他們從地上站起來,一抬頭,不期然看到一張面嫩膚白的俊秀面孔。
八人都沒想到,新來的太守這般小。
看面容,似乎還不及弱冠。
幾個人心裡又開始打鼓。
同時,看著這如松翠玉竹的青年,他們不可遏製地嫉妒起來。
有些人鑽營了一輩子,都只能當一個小小的縣令,而有的人,仿佛出生就站在了權力的高端,一入仕便平步青雲。
蘇如鶴沒在意他們的神色,他照例問了各縣的情況,大致了解一番,聊了一上午,管家進來說府上已備好午膳,留幾位縣令用膳,幾人都找了借口離去。
管家頓時有些憂愁的看向太守。
他年紀大,看得出來,這些精明勢利的縣令見太守年輕好說話,內心輕慢,早已不複來時小心謹慎的姿態。
這怕是,鎮不住這些油滑的老東西啊。
蘇如鶴看見管家眼裡的擔心,他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在飯後,他對管家說道:“我來煙城這幾日一直在忙公務,下午難得空閑,我去城裡逛一逛。”
管家忙說道:“大人對這兒不熟,小的找人陪您一道兒去。”
蘇如鶴擺手拒絕,“不必,我自己隨意走走。”
他獨自離開太守府,秋日天氣涼爽,今日還起了風,他換下官服,穿著普通的衣衫,漫無目的走在街上。
他四處走走看看,見識這裡與鄴京不一樣的風土人情,一時看入了神,等他反應過來,晚霞已經掛在天際,彤雲染紅了整片天空,四周也飄來了飯菜的香味。
蘇如鶴環顧四周,不由得失笑,他竟是走到了民巷之中。
他有些口渴,找了一家敲門討水喝,開門的一位婦人,見他長得俊秀,衣衫雖舊,但也洗的乾淨,笑呵呵的給他端了水來。
“小夥子不是本地人吧,我聽你口音好像是北邊的。”婦人有些熱情,很是自來熟。
蘇如鶴接過水碗,道了聲謝,隨意扯了個答案,“嗯,北邊來的,聽聞煙城風景美物廉,來此小住一段時日。”
“哎呦,這地兒可沒你想的那麽好,別看現在還挺熱鬧,每年到了年底跟打仗似的搶東西。”婦人一疊聲的吐槽,“我跟你說啊,咱們這兒最近剛來了一位太守,還不知道能堅持多久呢,聽說是朝廷裡下來的,就怕派頭比之前那些還大。”
蘇如鶴頓了頓,他臉上揚起友好的笑容,“嬸子這話何意?”
婦人:“煙城這三十多年應該換了有十多個太守了吧,具體我記不清了,但每一任太守都很快調走,不會在這裡留很久。”
蘇如鶴皺眉。
婦人的話匣子一打開,都不用蘇如鶴開口詢問,自己就繼續往下說了。
“你是外地人,不了解我們這兒的情況,那些當官的都想乾出點政績往上爬,可煙城這地兒政績不容易出來,倒是很容易讓他們丟了烏紗帽。”
“咱們這兒麥子一年收成一次,每年到了年底啊,糧食就不夠吃,冬天又總是下雪,壓壞房屋,糧食價格上漲嚴重,大夥吃不上飯,就開始搶,哎呦,一說這個我都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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