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是顧清,自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沈濁只是疑惑,擦藥酒多簡單的事,哪還用得著多此一舉地換房間。
“我看你今天磕得不輕,擦藥的時候會很疼,二楞今天也夠累的,我怕你吵醒他。”
原來是這麽個意思,沈濁恍然大悟。
看不起誰呢這是?
他好歹是個經歷過數十道酷刑的人,怎麽可能會因為這點兒連血都沒淌出來的小傷大喊大叫。
可顧清懷疑擔憂的眼神太赤裸裸了,沈濁越發不服氣。
他不允許顧清如此小看他。
“將軍說笑了,我又不是沒受過傷,還不至於連上個藥都忍不住哭喊,不用麻煩了,就在這吧,早弄完將軍好快些回去歇息。”
沈濁鐵了心不能被顧清看扁,說罷,頭也不回地往裡間走。
第二十七章 豈不是自投羅網?
顧清摸不著頭腦,不明白沈濁突然的鬥志昂揚是因何而來。
沒辦法,隻好跟上。
顧清來到裡屋時,沈濁已經褪去外衣坐在床上了,旁邊的二楞睡得死沉,嘴巴微張打著小鼾,連身也不翻一個。
客棧的床根本就沒打算給兩個人睡,沈濁坐上去顯得十分擁擠,顧清沒有施展的地方,索性讓沈濁褪去裡衣趴在床上,他就在床沿。
如顧清所想,沈濁撞得果然不輕。
沒有得到及時處理的後肩已經是一片青紫,最嚴重的地方當屬肩胛骨,青紫中泛著黑,肯定痛極了,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堅持到現在的。
“藥油是好藥油,但若是想讓他發揮最好的效果,就得把它們揉進去,會很疼,你忍著點兒啊。”
二楞還在旁邊呼呼大睡,顧清躬身到沈濁耳邊,聲音放低,濕潤的呼吸撲到耳後,又燙又癢,有點勾人。
可沈濁現在沒那麽多旖旎心思,他轉頭瞥了眼臉色還有些潮紅的二楞,隻覺顧清實在是有些看不起自己,就二楞在半昏半睡的模樣,也不知道得多大的聲音才能吵醒。
顧清才不管沈濁心裡在琢磨什麽,他把藥油在掌心搓熱後,直接就覆上傷處。
顧清常年練武,掌心早就磨出了各種粗糙的繭子,剛一被碰到,沈濁還有些癢。
沈濁想著,不過轉瞬就沒了這些閑心思,因為顧清沒有騙他,是真的很痛。
這樣的痛與拔箭或是酷刑不一樣,那些痛意都是尖銳又迅速,只是一瞬,在頭腦來不及反饋的時候就已經消失,然後才是另一次。相比製造於不可忍受的疼痛,更多的唬人。
可這次的痛意就像是鈍刀子剌肉,反反覆複,無窮無盡。
沈濁雙手絞緊身下的床單,一口氣憋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發出一聲痛極了的嗚咽。
可他沒喊停。
沈濁不喊,顧清也不心軟,手上的力道又慢又狠,一寸寸碾過青紫的皮膚,留下一片片充血的紅印。
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沈濁才從快要麻木的痛楚中回神,意識到顧清已經停止了動作。
沈濁癱在床上,聽著身後窸窣的響動,半天沒緩過勁。
直到帶著涼意的毛巾貼上額頭,沈濁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結束了?”
聲音沙啞無力,像剛痛哭一場。
“結束了,明天或許會更疼一點,但這樣好得快。”
沈濁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謝將軍,將軍慢走,我就不送了。”
顧清當然知道沈濁已經痛到渾身無力了,他看向沈濁顏色豐富到凌亂的後背,有碰撞出來的烏青,沒完全推開的黑紫,還有雪白皮膚處被他無意間掐出的紅痕。
沈濁後背浸了一層細汗,顧清在抹藥油的時候就感受到了,觸感滑膩,有些奇妙。
顧清不自覺撚了撚指尖,看向半闔著眼昏昏欲睡的人,抬手拿了張毯子給人蓋上後離開。
沈濁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的感覺了,許是昨晚痛過了勁兒,今天后肩雖然還是不怎麽舒服,但已經沒有尖銳的痛意了。
明亮的陽光灑滿房間,照得身上暖烘烘的,沈濁維持了一整夜的臥趴姿勢,手臂有些發麻,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恢復感覺。
洗漱完,把還在呼呼大睡的二楞叫起,兩人一同下樓。
顧清就在樓下,有空桌不坐,偏偏擠到另一張人滿的桌子旁,邊喝小酒邊探著脖子和人閑聊。
“真的啊,我怎沒聽說?”
顧清問了句,抬手倒了杯酒,推到已經喝到臉紅的中年男子面前。
“你當然沒聽說,這事兒還沒傳過來呢,我這不是有朋友在那管事兒嘛。”
“那你朋友很厲害啊。”
“那可不?我朋友已經是個百戶了。他說這次對上的是漠北皇室裡的世子,叫什麽來著……好像是什麽阿契爾,那人心眼可多了,能一連重創好幾個將軍也不是什麽稀奇事,誒!他前幾年不是還和前禮部尚書串通起來套我朝的機密呢……”
男人說得興起,絲毫沒有要停的架勢,可顧清在聽見前禮部尚書後臉色就沉了下去,沒了繼續閑聊的興致。
沈濁面色也同樣不好,那男人口中的前禮部尚書就是他父親。
幾年前,常年在燕朝北疆興風作浪的匈奴突然老實下來,同時他們的世子阿契爾入朝,商討休戰通商之事。
當時朝中重臣意見一致,就是堅決不同意通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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