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楞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沈濁才回頭偷著簾子往外看,簾子不算厚重,隱約透出顧清模糊挺拔的身影。
被茶水洇濕的地方泛著涼意,沈濁打了個哆嗦,眉心皺了起來。
本來還不覺得,現在一想還真有些奇怪,今天的顧清太反常了。
明明馬上就能進城,他卻非要臨時換班;明明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卻偏偏選擇息事寧人。
沈濁隱約覺得顧清的反常都是因為同一件事,但無數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他盡力去理,卻讓本就紛雜的思緒更亂了。
一個小插曲並沒耽誤多久,但等他們找到還有空房的客棧時,已經是月上枝頭。
“哎呀,這不馬上就中秋了嘛,來往的人數翻了個番,客棧早就住滿了,這兩間還是客人臨時有事空出來的,不然,你們可能得露宿街頭嘍。”
“那這兩間我們都要了。”
顧清有的是錢,連價也不問,直接把一錠白花花的大銀子拍在桌上。
老板看到銀子眼睛都亮了,變著花樣把顧清從頭到尾誇了一遍,最後才剛想起來似的往顧清身後施舍幾眼。
沈濁正扶著二楞,這孩子不久前受了傷,又哭了一場,已經發了燒。
好在燒得不重,吃了點藥就退了下去,只是現在困狠了,上下眼皮來回打架,能一路撐過來全靠沈濁勉力架著,不然可能直接就兩眼一闔倒地就睡。
察覺落到身上的目光,沈濁抬眼,與掌櫃對視的刹那就見對方瞳孔猛然一縮,嘴唇也不受控制地哆嗦。
這可不是什麽好表情,沈濁擰眉。
不對勁。
掌櫃到底是個人精,轉瞬就把眼底的慌亂藏好,重新擠出一臉笑意。
“看著這位公子有些眼熟,想來也是有緣。”
沈濁點了下頭,心不在焉,他很確定自己與這位掌櫃並無交集,所謂有緣,怕也不是什麽好事。
沈濁想著,面上不顯,緊跟在顧清身後,隨掌櫃上了二樓。
兩間空房恰好挨著,顧清單獨住一間,沈濁和二楞住一間。
二楞是真堅持不住了,爬到床上倒頭就睡,反正他一雙傷手什麽也做不了,沈濁沒在意,端水幫二楞簡單擦了下身子。
經歷兩世,沈濁的確落魄過,但也是真沒做過伺候人的活。
他笨手笨腳的,東奔西走忙活半天,等把二楞收拾乾淨,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身子酸痛得像快要散架,沈濁吐出口濁氣,拖著疲乏的身體艱難洗了澡,癱在床上不想再動。
可是不行。
半天過去,後肩的痛楚不減反增,再加上剛剛端著水跑來跑去,此刻已經痛到動動手指都費勁。
翻出藥箱,沈濁準備先給自己上點藥糊弄一晚上,可傷在後肩,他的手根本就伸不到後面去。
沈濁凝眉看向睡得正香的二楞,想起這孩子哭得稀裡嘩啦的模樣,沒忍心把人搖醒。
就算二楞沒睡,他那血肉模糊的小手也幫不上忙。
那該怎麽辦?
沈濁犯了愁,挪到牆壁附耳聽了會兒,安安靜靜的,顧清應該已經睡了。
那到底是三更半夜把顧清拉起來,還是忍一晚上?
沈濁不想遭罪,也不想去打擾顧清。
況且,白日裡顧清的反常行為還歷歷在目,他不是很樂意在這個時候同顧清打交道。
那難道就要這樣生生忍一晚嗎?
沈濁自認為自己沒有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高尚品質。
痛意越發劇烈,沈濁咬了咬後槽牙,決定下樓看看有沒有沒睡的小二。
實在不行,他就拿顧清的錢去外面找個大夫。
沈濁覺得自己的想法不錯,披了件外衣往外走,甫一開門,就迎面撞上顧清帶著濕意的胸膛。
顧清剛洗完澡,頭髮隨意披散在肩側,濕噠噠的,有幾股還滴著水。
沈濁見到顧清有一瞬間的呆愣,顧清同樣,他維持著抬手準備敲門的的姿勢,垂眼看著三更半夜準備外出沈濁,“你這要是去哪?等一會兒吧,我先給你上完藥再去。”
沈濁:“······”
去找人給我上藥的,這事兒能說嗎?
對上顧清赤誠關心的黑眸,沈濁突然覺得自己好沒良心,“沒打算去哪,本來就是要找將軍幫忙的。”
謊言張口就來,沈濁也不覺得自己不道德,反正他是為了顧清著想,這種時候,還是不要澆滅送上門的熱情為好。
“嗯,行,二楞睡著了嗎?”
“睡著了。”
沈濁回答,不明白上藥和二楞睡沒睡著有什麽關系,但他沒問,而是讓出路。
顧清進房,沈濁跟在後面,滿頭疑問的他沒料到顧清剛走兩步驟然停下,直接與人前胸貼後背地撞上,他遲鈍著忘記收力,顧清被撞得前傾,踉蹌半步才站穩。
沈濁回過神連忙往後撤,可顧清身上清爽的皂角味還是闖進了鼻腔,雜七雜八的思緒瞬間被一掃而空,“將軍怎麽突然停下了?”
顧清轉過身,把沈濁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猶豫片刻後轉身往門外走,“還是你拿著藥酒來我房間吧。”
“為什麽,在這兒不行嗎?”
要是換個人說這樣的話,沈濁定會警惕起來,從小到大,身邊覬覦他的人就沒斷過,所以他不得不往齷齪的方面想,以便情況不對時及時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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