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反應,肩上的包袱就被寬大的手掌扯下去,嫌棄似的丟在角落。
“一件破嫁衣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離開也要帶著,你若喜歡,改明兒讓二楞給你買十幾套穿著玩兒。
在明顯泛著冷的語氣中,沈濁瞟了眼被丟到一邊垃圾似的包袱,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怎麽把顧清惹怒了。
“好,那就不要了。”
沈濁後退一步,側身要走,忽然被拽著胳膊扯著做回床上。
他一臉莫名,抬眸瞧了眼,就見顧清面色不虞,還有些焦躁。
“行行行,你說得對,我不走行了吧,你就在這安心養傷,我打個地鋪行了吧。”
沈濁欣慰,這是妥協了,好在他心思沒有白費,他心裡如此想,嘴上卻不依不饒,“不行。”
“還有什麽不行的?”
“我睡地鋪,將軍睡床,不然我過意不去。”
“這有——”顧清張嘴就反駁,可他看著沈濁沒有半分退讓的臉色,改了口,“行吧。那就別打地鋪了,反正床夠大,咱倆一塊睡吧。”
“行,”沈濁點頭,嘴角泛起笑意,“謝將軍愛護。”
顧清扯起嘴角,回了個難看至極的笑,回到椅子上,接著自閉去了。
沈濁目的達到,一身輕松地從床上起身,挑事兒似的偏往顧清身邊湊。
沉悶了一輩子,好不容易遇見個這麽有趣的人,自然想多挑逗一下。
“將軍。”
顧清埋著頭,不理會。
“將軍啊。”沈濁提高聲音,又喊了聲。
“你是不是餓了,我讓二楞去給你弄些吃的。”
顧清嘟囔了一句,往門口走去。
沈濁見顧清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更覺得有趣。
“不餓,有些事想給將軍解釋一下,關於……昨天的意外。”
沈濁不點明,但這不妨礙顧清腦海裡又浮現那尷尬至極的場景,只是一晃,顧清就憋紅了耳朵。
“既,既然是意外,就不要提了,我去……”
“可我看將軍的樣子,覺得真的很需要解釋一下。”
顧清不聽,抬腳就往外走。
“我是個孤兒,將軍應該已經知道了,半年前,我偶然得知我還有親人在北疆,於是準備北上,認祖歸宗,可半道卻遇見了山匪,然後就被抓進了銅虎寨……”
見顧清頓住腳步,沈濁接著說了下去。
“因著這張還算可以的臉,銅虎寨兩個當家的要搶我,後來商討一致,說要一妻二夫,因著我一直想要逃跑反抗,他們就合計著給我下了藥。等我知道時,已經晚了……”
“將軍明白嗎,我不敢說,怕說了將軍就後悔救我這個麻煩鬼了,直到後面醜態畢露,又是當著那麽多人,我害怕,所以……那麽多人裡面,我只相信將軍……對不起,是我膽小,膈應將軍了……”
沈濁的聲線本就較平常男子細一些,此刻語氣淒然,實在讓人不忍責備。
他盯著背對著自己的顧清,面色平靜至極,就像剛剛說話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直到顧清垂著頭,耳朵尖上那抹因尷尬而起的緋紅褪去,他才不動聲色的彎了彎唇角。
這故事半真半假,說給旁人聽或許沒人信,可說給顧清,就不用擔心這些問題。
“我沒有怪你,只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你先歇著吧,在這不用擔心那麽多,我去拿點飯菜。”
顧清掀簾離開。
沈濁等了許久,才見顧清面色如常的回來,想來是在這段時間裡,去做心理建設了,並且效果還挺顯著。
沈濁欣慰,他可不想同別別扭扭的顧清睡在一張床上。
因著兩人身上都有傷,再加上本就沒什麽事做,吃完飯稍微收拾了一下,兩人就躺著床上,一裡一外地睡覺了。
白日的那些胡謅果然有效,彎月才上樹梢,顧清的呼吸就已經變得平穩綿長。
沈濁輕輕側身,看著保持著上床時就平躺著的顧清的側顏,感慨世事無常。
他一直都是疑心重的人,即使當年家裡還沒有出事,他也不能輕易接受與人同床共枕,即使是有血緣關系的人。
再後來,他一直活在仇恨裡,即使睡覺,也要在枕頭下放把鋒利的匕首。
他雖然不會武功,但匕首帶來的,是人所不能帶來的安全感。
萬萬沒想到,一朝重生,自己竟失心瘋似的,下套把人往他枕邊引。
顧清的睫毛長而密,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像發著光。
即使才片刻不見,沈濁就又開始思念這濃密的睫毛下,那雙乾淨黝黑的眸子。
那眸子不曾被世俗妄念汙染,也不像他的早就被仇恨玷汙,是乾淨的,是讓他隻瞧一眼,就想一直望下去的清泉。
盯了人許久,直到眼睛發酸,沈濁才收回視線。
他瞧了眼外面清冷的殘月,暗笑自己沒出息,兩世加在一起活了四五十年的人,竟是第一次像個孩子似的,趁人睡覺偷偷觀察人家。
如此想著,不知不覺就入了眠。
第八章 別具一格的睡姿
沈濁向來疑心病重,再加上覺淺,所以基本沒怎麽體會過一覺睡到天亮的安心感。
此次亦然,只是這次半夜驚醒的原因,實在一言難盡。
沈濁無語望天,自我安慰了好一會兒,還是忍無可忍,伸手去推結結實實壓在身上的顧清。奈何顧清看著不胖,可重量卻是實打實的,沈濁費了不少勁,還是沒能把人從身上扒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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