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睡得比豬還死的顧清,沈濁實在不理解,一般這種上戰場打仗的將軍,不都是枕戈待旦,聞風就起的嗎?
這顧清,怎麽就這麽別具一格?
想不明白,沈濁歎了口氣,扒拉了下臉上的碎發,避著傷腿,試著往床裡面挪。
可還沒挪出去多少,顧清長臂一揮,接著就要往他身上靠。
靠完還不滿足,腦袋還拱了拱,埋在他的頸窩。
濕熱的呼吸打在脆弱的皮膚上,激起一片酥麻,沈濁經不住,把顧清的腦袋推到一邊。
看著被推到嘴角變歪也絲毫沒有醒來跡象的顧清,沈濁一時心軟,到底是沒有把人晃醒。
可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沈濁動了動腿,見顧清搭到他身上的腿離傷處並沒有多少距離。
“嘶……”
心軟是心軟,但他還沒到為了讓顧清睡個好覺就把傷腿坦然送出去的覺悟。
反正是睡不成了,沈濁心想,把腦下的枕頭拽出來,一邊往旁邊挪,一邊把枕頭往顧清懷裡塞。
折騰了好一會兒,沈濁才徹底爬出顧清毫無分寸的懷抱。
額頭上覆著一層薄汗,沈濁坐起身,手指撓了下顧清得睫毛,實在搞不懂這人睡覺怎麽比他嘴裡的那些兵蛋子還不老實。
甚至,比他們更過分。
沈濁琢磨著,最起碼,外面的兵蛋子們不會像個孩子似的,一睡覺就找東西抱。
一番折騰下來,沈濁已是毫無睡意,在床邊枯坐一會兒,就聽見外面漸漸變得吵鬧。
聽著,像是在收拾東西。
疑惑心起,沈濁簡單披了件衣裳,走出營帳。
未至拂曉,天色本該黑得很,但此時,火把一個接一個亮起,倒給了人幾分恍惚的錯覺。
並沒有猜錯,外面的士兵隨動作幅度不大,但的確實在拔營,收拾東西準備趕路。
既是要趕路,為何顧清一點動作都沒有,反倒是睡得香甜。
沈濁不解,簡單圍著營帳轉了轉,才發現士兵分作兩波,一波上路,一波留守。
看來,顧清這邊,屬於留守的了。
既是留守,那還會北上嗎,沈濁有些擔心,若不能北上,那呆在這兒豈不是浪費時間……
“你就是許回?”
憨厚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沈濁轉身,就見兩人一前一後打量著自己。
“正是,不知怎麽稱呼?”
“哦,俺叫衛朗,他叫馮結,”衛朗手掌寬厚,拍了拍身邊比他小了一圈的人,“我倆都是小顧將軍麾下的百戶,昨兒沒跟著將軍,就沒看見你。你這是被吵醒了?”
沈濁看了眼滿臉瞧不起人的馮結,覺得有些熟悉,他前世應該見過此人,但現在有些想不起來了。
“哦,見過衛百戶和馮百戶,我半夜夢醒,就出來看看,不知……這是在幹什麽?”
“誒,沒什麽,拔營行軍而已,趕時間嘛,就只能晚上開始收拾。”
“哦,是嗎,”沈濁接著試探,“可我看小顧將軍還在睡覺,不知要不要通知他一聲,省得耽誤了行軍。”
“哦,不用不用,我們這一師暫時不走。”
“暫時?”
“嗯,唔!”衛朗瞪了旁邊一眼,不解道,“你戳我幹什麽?”
“抱歉,此乃軍事,許公子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馮結沒搭理一旁的衛朗,挑起眼皮掃了眼沈濁,拽著衛朗離開了。
話沒套出來,反倒平白吃了個意味不明的眼色,沈濁心裡不爽,冷著一張臉回帳,毫不留情地把睡得正香的顧清晃醒。
見人迷楞著眼頂著一頭亂發從床上坐起,手裡還不忘抱著不久前被掖進懷裡的枕頭,沈濁被顧清發懵的樣子逗得輕快,剛剛被輕視的不爽也跟著散了些。
沈濁等了片刻,見顧清終於清醒一點,問道:“將軍還不收拾嗎,外面都快收拾完了。”
沈濁微微皺眉,讓人瞧著還真是在擔心顧清趕不上大軍的進度。
顧清一時沒弄清沈濁的意思,頂著一雙睡得不對稱的大小眼,瞄了下燈火通明的帳外,才反應過來,“咱先不走,等剿完匪再去和他們匯合。”
說著,抱著愛不釋手的枕頭躺下,偏過頭就要接著睡。
沈濁聞言一愣,下意思往下問,“剿匪?銅虎寨嗎?”
“嗯……”
顧清甕聲甕氣地回了聲。
“是將軍提議的嗎?”
沈濁問著,連他自己都察覺到了,他的聲音在抖。
顧清沒注意,又“嗯”了聲,有氣無力地拍了拍床裡側的被子,“別想了,天還沒亮,再睡會兒……”
顧清說完就再次會見了周公,徒留沈濁一人站在床前發愣。
果然沒猜錯啊,沈濁心想。
前世,他在銅虎山被廢了雙腿,後來雖然逃下山去報了官,但當地的官員並沒有絲毫的行動。
即使後來他被當時還是太子的燕稷識破身份,也答應幫他報仇,但也因銅虎寨易守難攻,不曾實現過。
他也是在那時,在一次次的打擊下,徹底對朝堂對官員失望的。
銅虎寨為虎作倀,安然無恙了近十年,才被他靠著手中奪來的兵權,用蠻力打垮。
那時,他處於腥臭的血泊中,才真正明白,世上之人,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
可如今,突然就出現了這麽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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