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姿勢維持了兩息時間,身下的馬匹才放棄抵抗,乖順地哼了一聲,蹄子落在地上磨蹭兩下後,老老實實不動了。
沈濁順著力道坐正,不待他回頭道聲謝,就聽見剛剛準備帶他的胡人大聲嘟囔了幾句,沈濁聽不懂的內容,但看對方凶狠的眼神,也能猜到不會是什麽好話。
隨行的幾人聽到這話,面色跟著難看起來,想開口勸說點什麽,躊躇半天,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沈濁猜可能是侍衛覺得被下了面子,一時惱羞成怒,所以有點口無遮攔。
畢竟不是對方的錯,更何況後面還要仰仗他們在王庭行走,關系不能弄得太尷尬,於是思考著該怎麽用他僅會的幾句胡語來解釋或者道歉。
不等他想好,與他後背緊貼的胸膛就震動起來,一句沙啞中帶著威嚴的短句從頭頂冒出,雲淡風輕地激起對方更盛的怒火。
看著對方眯眼掃視顧清,眼神恨不得把顧清抽筋扒皮,沈濁一愣,脾氣也跟著上來,丟掉解釋的念頭,臉色也陰沉下去。
就在他愣神間,身下的馬已經受到了馬鞭的一記狠抽,在一聲短促響亮的“駕”聲中飛奔起來。
深黃的鬃毛隨著奔騰的動作來回搖晃,又被迎面裹來的寒風吹得飄了起來。
寒風刺骨,沈濁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塞北的冷氣,凍得打了個哆嗦,緊接著,就感受到馬的速度慢了下來。
等到他們將幾個胡人甩在身後一定的距離,速度才徹底穩定下來。
不得不說,顧清的馬技是真的好,除去他剛開始嗆了一口冷氣之外,縱使馬跑得再快,他也沒感受到多麽大的震蕩。
這樣的平穩,和之前被扔到馬背上顛簸一路對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沈濁還惦記著剛剛的對話,問道:“剛剛那人說的什麽啊?”
“不知道。”
顧清的回答言簡意賅,卻是沈濁不曾想過的答案。
沈濁不解,剛剛顧清直截了當回懟的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不知道,難道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他知道?
沈濁如此想著,越分析越覺得有道理,於是不再自找無趣地往下問,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頭還沒點完,顧清就又開了口:“他在那和倒豆子似的嘰裡呱啦說了一堆,說的速度還快,我怎麽可能聽懂他在說什麽。”
顧清說罷,想起那人看沈濁時意味不明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沒安好心思,惱怒道:“不過,肯定不會是什麽好話就是了。”
箍在腰腹的手突然驟然收緊,沈濁呼吸一岔,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動了動身子,用動作提醒顧清放松點力道,問道:“那將軍回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第五十章 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你算老幾,敢管老子的事。”顧清回道。
敵對方並不在場,這句話也失卻了不少該有的桀驁,此時此刻,竟也衍生出點新的意味。
冷風呼嘯而過,給顧清的嗓音增加了幾分粗櫪感,兩人的距離又近,於是聲音精準無誤地鑽進沈濁的耳朵。
聲音闖進耳道深處,撞出一陣由內而外的酥麻。
沈濁驚奇於自己的反應,暗笑自己越活越沒有出息,竟在這等小事上愣神。
“唔,這句話還真是適用,怪不得那人聽完臉色更難看了呢。”沈濁笑道,“將軍從哪學的這一句?”
“前幾天心血來潮讓馮結教了我幾句,本想著哪天打仗贏了或許可以拿來裝樣子,沒想到竟在這兒派上了用場。別說我了,說說你,怎麽這麽沒有防備心?”
顧清說罷垂眸,就見沈濁不知何時已經垂下了頭,盯著倒退的草地出神。
他不滿,抿著嘴唇加了點手上的力道,把人的注意力拉回來:“胡人大多性情猖狂多變,想到一出是一出,這樣的情況下,誰也不能保證他是真心想幫你,你不能因為自己善良就認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知道嗎?”
顧清到現在還心有余悸,胡人出了名的野性難馴,很多都只是表面上的臣服,暗地裡不知會乾些什麽勾當。
再加上阿契爾這個首領本來就是變態,他手下的人也注定不是好東西。
沈濁這麽乾淨不設防的人待在那,簡直就和羊如入狼群差不多,實在是太危險了。
沈濁聞言笑了笑,他想不明白,顧清到底是在哪得出他善良的結論的,這人未免也太好騙了。
沈濁懶得爭辯,漫不經心道:“將軍說得對,我的確應該先考量考量再下決定,省得碰見個心思狡詐的人。”
顧清滿意點頭,轉瞬又覺得不對,沈濁這從善如流的語氣,好像根本就沒意識到問題所在,於是問道:“你是不是在糊弄我,我怎覺得你根本就沒覺得這是回事兒呢?”
還真是,沈濁心想。
不是他不認真對待,實在是今天顧清有點小題大做了。
目前他對阿契爾來說還是有用的,他相信阿契爾不會在這個時候把他交給有可能會敗壞他計劃的人,所以顧清的擔心實在有點多余了。
再說了,顧清話說得輕巧,但今天他本不該在他身邊的,那樣,就算他發現侍衛心思不正能怎樣,還能當場鬧翻嗎?
沈濁心不在焉,沒有及時回答顧清的問題。
顧清在後面等得焦急,他總覺得沈濁也太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了,就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東西,有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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